镜忌 下(363)
就像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确定,这个世界是否真实那样。
或许是真实的,或许……是假的。
双陆棋盘……赌……
在赌桌眼里,人是被它操纵的木偶。他们也是被山海镜操纵的木偶、棋子。
所以怎样的选择也无所谓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死而已。不如看看,这些鬼到底要做什么?
但这样反而无意间打乱了厉鬼的计划?
可能也因为到了最后阶段,五人中已经死了两个,恶鬼不再必掩饰。
以往死劫也是这样的,越是后期恶鬼活动越频繁。不过聂欢更愿意认为是山海镜对恶鬼的禁锢一步步放松的缘故。
就像现在,鬼已经不需要再遮掩什么了。
它们要离开棋盘,真正脱离出来。
情急之下,聂欢顾不上许多,甩出一枚暗器钉在明孤雁指缝间。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明孤雁的手还在往前移。
刀刃深深没入两指中间指蹼,明孤雁却不论如何也松不开手,手指好像长在木偶上了一样,指蹼往下被切开,口子越来越长,再继续下去,她整只手恐怕不保。
姜遗光出声提醒:“刻漏!”
聂欢如梦初醒,又是一刀扎穿明孤雁面前还在疯狂滴水的漏壶。
刻漏倒下去,水洒了满桌。
青色木偶不得不停止移动,明孤雁也终于能收回手。
根本来不及思考,姜遗光直接抄起骰盅同样掷出最大点数,将火红色木偶一步步推向棋盘外围。
明孤雁随手撕下布条堵住伤口伤口,看一眼面前木偶又马上看向姜遗光——神似孟惜慈的青色木偶面上浮现出怨怒之色,目光阴寒地盯着明孤雁。
聂欢顾不上别的,死死地盯着姜遗光的走棋。
快了,只差一点了。
再有几步,她就可以离开了!就算要判她违规,姜遗光只要快些,完全可以在这之前把她送出去。
她心里还有点不安。
姜遗光真的会这么好心送她出来?
第509章
令聂欢吃惊的是, 姜遗光竟真的想放她离开。
火红色木偶在姜遗光手中一步步走向棋盘边缘。她默默数着点数,手都忍不住激动地微微颤抖起来。
三……
二、
一。
木偶真的踏出去了!
红色木偶离开的那一瞬间,聂欢只觉浑身一轻,她下意识动动腿, 惊讶地发现自己两条腿居然能活动了!
她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她可以离开了?她真的出来了?!
离开赌桌, 赌桌上的规则对她当然就不管用了!
聂欢欣喜不已,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简直要大笑出声。
叫她奇怪的是,明孤雁和姜遗光都没有说话, 两人都好像思考着什么,搞得聂欢激动了一会儿也马上冷静下来,笑着对姜遗光道:“多谢了,只可惜,我不知该怎么才能把你也带出去。”
她的话里又得意又有些幸灾乐祸, 心想,她自己好不容易从这个鬼地方出来,桌子底下的恶鬼还在呢,就算有办法, 她也不会多待了。
因为已经决出胜者, 桌上棋局停滞。刻漏一律停止。
姜遗光和明孤雁都不能再插手了。
孟惜慈的青色木偶和许庭深的褐色木偶被迫停在原地,满脸怨毒不甘。它们也想出来, 可没有人下棋,它们一步都离开不了。
聂欢看着就想笑,不过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出去了怎么高兴都行。
大门就在不远处, 灰扑扑一道门,不甚明显, 门口看起来什么也没有,聂欢左右看看就快步奔过去想打开门跑走。
明孤雁丝毫不在意。
许庭深死了,姜遗光也会死。
最后,她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这个消息传出去,隐阎王的任务就完成了。
隐阎王,只为杀人而生,没有她杀不了的人。哪怕要她杀死自己,她也能做到。
至于聂欢的死活,和她无关。
就算在她不远处的座位上又伸出两只苍白手臂,明孤雁也只是平静地看着,静静等待自己的死期。
“聂姑娘请留步!”姜遗光叫住聂欢。
聂欢不想理他,桌子底下伸出的手她也看到了,恶鬼马上就要爬出来,现在不跑还等什么?
可这房门不知怎么回事,看着薄,却死活打不开。她不断去推,用力撞,或是往里扒都不行,一想到很可能还有什么谜题没解开才导致自己离开不了,聂欢扭头就换上了笑脸,紧张地问:“长恒,棋局已经结束了,怎么了?”
明孤雁也看了过来。
她不知道姜遗光还在挣扎什么,难道他还有别的办法?
聂欢已经离开了桌子,也就是说,她可以试着随意操纵别的棋子了!姜遗光难不成想利用这点翻身?
哼,聂欢这样的人不会报恩的,他估计又想和她谈条件,就像对自己一样。
可她怎么可能放他离开?
想到这儿,明孤雁手腕一抖,一柄带毒的挑针顺着肩膀滑落一路到指间夹住。
姜遗光指指桌面,说道:“还没有结束,我和明姑娘的棋子还在,你走不了。”
许庭深和孟惜慈的空座位下都伸出无数苍白瘦长的手臂,拼命地想从座位底下冒出来。
如此可怕的一幕,即便聂欢见过不少诡异场景,见得太多几乎都麻木了,仍旧怔得说不出话。
姜遗光却跟没看见一样,对聂欢说:“没算错的话,你现在可以移动任意一枚棋子。我既然帮了你,你也该帮帮我。”
聂欢心道:估计是了,棋局表面分出了胜负,许庭深和孟惜慈是输家,她是赢家。可其实还没完,桌上还有两个人呢。不把他们解决了就不算结束,自己也别想出去。
她连忙说道:“这是自然,不过许庭深的位子……你也看到了,我不能过去。”许庭深死后,她懒得想称呼,干脆直呼全名。
这话不假,聂欢生怕那些越伸越长的手把自己抓进桌底下。
桌底下的东西……她真的想不起来了,可不妨碍她一去想就一阵心悸。
姜遗光叹口气,说:“那你站在门边远远出手也行,快些吧,我也不知它们什么时候会出来。”
聂欢刚要答应,就发现他脸色不太对。
那是她经历多次生死考验的直觉,从进门起她就感觉姜遗光态度很奇怪,变来变去反复无常,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此时,姜遗光身上那种平静到冷漠消失了,慢慢抬头露出个冷笑。
样貌没变,可就好像不太一样,壳子里换了个人似的。
“要么活着离开,要么死,别在这儿不上不下的,让人厌烦。你也是,帮不帮?不愿意帮就赶紧滚,少废话。”姜遗光厌烦地说,整个人充斥着颓废之气。
聂欢笑了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才救了我一命,我还能不帮你吗?那夜里都要睡不安生了。”
说罢她飞快退到门边,对准许庭深的座位仔细比划,好像在做准备似的,脑子里却转得飞快。
她隐约、仿佛,明白了什么。
难怪姜遗光的态度这么奇怪。
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她见过的疯子中,有一种就是像他这样的。
平日看上去和往常无异,可每过段时间,就像完全变了个人,好像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灵魂一样。言行举止、乃至饮食口味都完全不同。再问那人,他竟说自己叫另一个名字,家乡也在另一个地方,就连原来会的手艺也不会了。
姜遗光会不会也是这样?所以他一会儿想活命,一会儿又满不在乎,甚至巴不得自己死了。
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毛病吧?所以他才会既找人杀自己,又做好防备救自己。
她又试着开门,没能打开,看来果然得解决了他们两个才行。想到这儿聂欢马上侧转过身,正要掏自己仅剩的武器……
——身后破空声传来!不知撞着什么,“叮”一声掉在地上。
她猛然回头,更多暗器破空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