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下(32)
孟豫闻言一惊,舌头都短了一截似的:“那……那为何我们看见的门不一样?”
李芥放下茶盏,茶杯和桌面发出的轻微碰撞让他们转头看来:“先别慌,把事情从头到尾想想,兴许有什么遗漏的,就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地方。”
在这三人面前,姜遗光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把自己对陆三娘之死的猜测说了。
“我怀疑那个东西装成我的样子,哄骗陆三娘开门,之后——它杀了陆三娘,所以她才会一直追着我不放。”
如果不是这样,很难解释陆三娘为什么会在墙上写下他的名字。
“你怀疑陆三娘也是开了一扇不应该打开的门,才遇到了不幸。”李芥若有所思。
“这样一来,有些复杂。假设陆三娘是因为自己打开了门才会死于非命。三弟看见了门,却因为他及时移开,没有去看,更没有开门,所以平安无事。”
“也就是说,大家看见的门都是紧闭的。从四老爷的告诫中也能听出来,他让四弟你不要轻易推门。那扇门本应该是关着的。”
“除此外,那个东西还有伪装的能力,能够装成其他人的模样。”说到这儿李芥心跳有一瞬间漏了一拍,心底生出奇怪的不详感。
“所以……四弟,你又为什么会看见一扇打开的门?”
姜遗光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每一个可疑之处都不能放过,都是可能破局的关键。但四人入镜后一直在一起,也没见姜遗光做什么很特别的事,不是吗?
哦,除了那件事……
李芥沉吟片刻:“会不会是因为老太太的原因?”
“老太太打开了你那扇门?”
这个说法还是得到了姜遗光的否定:“照目前来看,每个人的门都是单独存在的,应当不可能替别人打开。一定要自己打开,才会遇到自己的灾祸。”
否则,鬼怪只要把他们的门打开就好,何必想方设法让他们看见门?
并且,这件事吧……孟豫总觉得其中有些必须要自己开门的感觉。
只有自己打开自己的那扇门,才会遇到亡魂。
四人商议了许久。
今日照样有客上门,四位老爷都在前院待客,四位夫人也忙得脚不沾地,要安排府上饭食、客人座位、礼单、回礼等等问题。四位少爷换上衣服后,很快被请去了灵堂,继续哭灵。
四人往身后一扫,哭灵的二十四位姑娘已经减少到了二十个。可能被提点过,姑娘们不像昨天一样特意在第三位空一个缺出来,而是按着二十个人的排位法子,分了四排,每排五个。
就好像……死去的一共四位姑娘根本没来过、从来不存在似的。
李芥不知为什么,心底涌上一些心酸来。
死了四个姑娘……他们正好四个人。
这之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姜遗光也在想这个问题。
难不成,是她们替四个少爷死了吗?
说不通,如果有这种方法,陆家以前为什么不用?
又或者只是巧合,后面会有更多陆家女遭遇不幸也未可知。
四人心里都有疑惑,却因为不得不守在这儿哭灵,不好多问,也不能交头接耳,只能在心里揣摩。
姜遗光耳边声音有些模糊,他还在思索这事儿,总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件很关键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他们能够逃生的关键之处。
他本想着今天正午利用午膳时和其他三人再聊一聊,今天上午因为三位姑娘离奇的死亡耽误了不少时间。
眼看着离午时不算太久,变故却在这时……陡然爆发!
不知从各处来的一大群人带着家伙吵吵嚷嚷闯入灵堂,守在灵堂里的下人们根本没反应过来,陆家四位老爷夫人连同跟随的下人们追着也没拦住,竟叫这群人直接闯了进来,堵住了逃走的路。
四人跪在最前面,动静刚传来就想跑。可在他们后头的陆家姑娘们吓得一个劲往后四处奔逃,好几个往哥哥们身后躲去,还有些尖叫着躲在棺材边,警惕地看着来人,反而叫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挤出去。
那群人动作很快,根本没管陆家的姑娘如何,而是气势汹汹地先径直围住姜遗光四人,周边的人再随手捞过不断奔逃的陆家女,拿刀架着或是绳子绑了,不让她们乱跑乱叫。
为首那个更是直接把手中镰刀架在离他最近的孟豫的脖子上:“都别乱动!再上前一步,我手里的刀可没长眼!”
三夫人急得脸都白了,哭叫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该给的都给你们了,把瑄儿放开!”
“这就把他当成自家亲生儿子了?没记错的话他才来陆家没几天吧?”为首中年男人满脸横肉,狞笑道,“按照备份,你们也该叫我一声堂叔公。怎么?收养嗣子也不问问长辈的意见,说收就收了?到时候家产岂不是都白白给了外人?”
“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你在外面同哪个野汉子养的野种?”
三夫人的脸由白转红——气的:“胡说八道!”
三老爷亦怒火中烧:“瑄儿的名字早就写在了陆家族谱上,族老们都承认过。我们看在上一辈面子上才叫你一声堂叔,可不代表你能在陆家作威作福!”
“别忘了,你可不在我家族谱上!”
“到底谁在作威作福还不一定呢!”中年男人啐一口,恶狠狠道,“你们老娘在时都要对我客客气气,等她没了,几个毛都没长齐的我敢和我叫板?”
“可怜我这大侄女,嫁过来之后享了一辈子福,没想到老了还引狼入室,招来这么四个祸害!”
“要不是他们四个,我这侄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去了?还不是这四个人不吉利?”
他嗓门洪亮,周边人还一直替他助阵,时不时帮两句嘴。
“就是!老太太身体好好的,结果他们四个一来就去了,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四个祸害害的?”
“可不是我们冤枉啊,这放在哪一家也说不过去,都是个灾星!”
“对,就是我还听说你们家四个姑娘也没了,你瞧瞧——四个少爷刚进门,四个姑娘就给他们抵了命,这不是灾星是什么?你这是要害死我们陆家人啊!”
“你们也不怕哪天自己也没了!”
这些人耍无赖耍习惯了,好些张开嘴就开始哭号,嚎老太太的、嚎陆家家门不幸的,坐在地上边拍大腿边哭,喊了半天一滴泪都没有,声音却硬生生把其他人的都给盖了过去。一片吵吵嚷嚷,纷乱不休。
四位少爷都被挟持了,或绑着或拿刀架着,他们不敢乱动,垂着眼睛,只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自己父母,希望他们能来救自己。
实则四人都并不慌乱。
不提武功能称得上高强的姜遗光,就是看上去最文弱的杨振松,在经历多次死劫后也称得上身强力壮,寻常三五个人根本困不住他。这会儿也不过是装出被胁迫的样子,想听听这帮人能说出什么东西来罢了。
一圈人你吵吵我嚷嚷,倒让他们把事情拼凑了个大概。
领头的中年男人是当初陆老太爷的一个远房堂叔,也姓陆,可关系都不知道远到哪里去了。起初他们主家这一支没起来前,两边从没来往过,后来发家了自然有亲戚凑上来,也包括他们。
等关系亲近了,连带着他们家也跟着发财。这位堂叔公就动了心思,想让当时陆老太爷的妹妹嫁给他妻子家的一个侄子。虽然这事儿后来没成,但他自觉两家人拉近了关系,平常也常常以亲家身份自居。
后来陆宝华死了,陆家生出诅咒来,他吓得要死,生怕牵连到自己家。陆老太爷去世后,他更是想办法脱离了这一支族谱——当时有不少人为了保命都这么干,把名字迁出来,还真的保下了小命。
这位堂叔公眼看着自家儿子孙子都留下来了,重孙子都满地跑了,可他们家里穷啊!
对比起陆家,滔天富贵却只有一连串姑娘,那有什么用?家产自然是要给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