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下(241)
姬钺想着成为奴隶说不定也能打听到什么,就没拦。
至于姜遗光……他那张脸占了便宜,昏迷着也不像贫民奴隶,才被送上车。
姜遗光望着夕阳下被染红的王城,微微皱眉。
这是一个据说在千年前就灭亡了的国家。
又该如何破局?
保住这个国家不被灭吗?仅凭他们几个?
等车队到了某座宫殿前,五人一个接一个从车上下来,一个侍人赶来,小心地给他们引路,又说一路舟车劳顿,公主让他们休息,明日再见。
恍惚间,姜遗光听到了奇怪的嘈杂声。
他站住脚,回过头去看。
跪在车旁的奴隶一瞬间好像都变成了奇怪的模样,身体古怪地扭曲着,邪异地盯着他看。
耳边一瞬间冒出尖锐的嗡鸣,稍纵即逝,眼前白光闪过,他用力眨眨眼睛,方才看清。
这些人没有异样,是他看错了。
夜里,姬钺果然和其他几人来找他。
丝丝缕缕的花香被风从窗口吹进,和室内被点起的香炉的白烟混合在一起,香气更浓。
据奴隶们说,这是一种名叫朱纱鹊的花,可以用来做香料,十分名贵,且只在沙漠里有,中原长不出这种花。
花香浓郁。
他并不懂香,但在这种气味中,姜遗光奇异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平静了很多,甚至生出一点难以察觉的愉悦感,好像这种香料真的让他心情愉快了几分似的。
姬钺等人进来后,免了寒暄,单刀直入问起姜遗光在骊山中是否查到了和荼如国有关的消息。
姜遗光矢口否认,但他看得出来,姬钺和那几个女人都没信,以至于他们差点发生争执,待双方都冷静下来后,才互通姓名。
青衣女子名叫李挽妍,紫衣女人名叫傅贞儿。
而那个黑衣女人……
姜遗光一直注视着她,那个黑衣女人仍旧一动不动,时间长到其他人都感觉出了不对劲。
姬钺警觉:“善多,你在看什么?”
李挽妍和傅贞儿更是立刻站起来远离了姜遗光视线触及处。
姜遗光慢慢转头看向另外几人。
“你们,看不到她吗?”
……
镜外,京城。
近卫驻扎处。
“又出来一个,是李愿姑娘。”
“如何?”
“掏心而死,身上有异香,顷刻消散。”
“骊山那边送来了他们从大唐行宫内找来的香料,让他们过来闻闻。”
负责跟在胡为、李愿、蒋恺之等入镜人身边的近卫听令而来。人到齐后,有人点燃一小座塔香,奇妙的馨香气伴随袅袅白烟弥漫开来。
那几人闻过后都笃定道,入镜人死前身上散发出的就是这种香气。
与此同时,一列自京城出发的车队已经来到了长安城城门外。
车队里,容楚薇掀开车帘,望着这座历经千载、遍布风沙磨砺的庞然大物,虽然她从未到过长安,这时却也在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在他们身后的官道内,又是另一列车队,不知带了什么,数十匹驽马拖着厚重木箱,撒了湿土的道上拖出沉重的车辙。
寻常百姓或商队出门不能直接走官道,容楚薇就知道,后面那队人估计是城中官员一类。她不打算攀关系,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正看到当中车上走下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又将帘子打下了。
那老人正是白骥。
原来秦亘计划着让姜遗光跟去川渝地的白家祖地,可姜遗光意外入镜后一直没有出来。而这时从京城传来消息道这回入镜人的劫难应该就和荼如有关,他们若想破解大唐行宫秘密,也要了解荼如灭国之谜。
但从行宫内找到的关于荼如的书实在不多,他们还不能直接把书带出来,只能靠手抄。
白骥就说,白家祖地有藏书三千,因地势之便,祖上常和边关大漠来往的商人做交易,有不少关于沙漠的藏书。
秦亘便以其孙阿寄为质,派人护送白骥返乡取书。如今,白骥总算带着书回来了。
两列车队在城门验过后,来迎接的人看到他们凑到一起,倒省了事儿,一并迎进驻地军营。
……
秦亘拿着白骥献上的书卷,破天荒地陷入犹豫之中。
荼如国,可能拥有九鼎之一?
九鼎一词,相传最早来源于禹,夏禹铸九鼎,为镇守九州之意,流传三朝,故九鼎也成为帝王象征。后来几经乱世,九鼎遗失,后世帝王多有寻找,也有重铸九鼎的。相传武周女皇便重铸过九鼎,只是后来这九鼎也不知去向,便再没人寻找了。
现在告诉他,荼如国……一个沙漠小国,拥有九鼎之一?
且不说是真是假,牵涉九鼎,事关重大,只要报上去,朝廷就一定会派人来查。
秦亘拿着这卷书,就跟拿着一块烫手山芋似的,扔不舍得扔,让他这么报上去,又像是平添麻烦。到最后如果这个消息是假的,白忙活一通,不是让他更不甘心么?
……
驻地里,容楚薇又瞧见了在城门口遇到的老人。
这回就不能再视而不见了,两方见过礼,互报家门后,都暗暗吃惊。
容楚薇这才知道,这位是白大儒的儿子。她读书不多,对读书人都很敬重,一听说这位来自白家,心里就不由得添了几分敬意。
而白骥听闻容楚薇是容大将军之女容楚岚认的义妹后,也忍不住赞叹,容将军忠武一世,后代总算没有埋没他的名声。
第一次见面,一老一少出乎意料地很投缘。
第444章
姜遗光一句话说完, 其他几人都吓得不轻。
“你说什么?你看到了什么东西?”李挽妍捂着心口几乎直接蹦到了墙边,惊悚地盯着姜遗光指着的地方。
姜遗光了然。
“果然只有我能看见吗?”他盯着那道漆黑的身影说,“一个黑衣女人,她看起来和你差不多高, 从我醒来时起就一直在我们身边, 但好像什么也没做。”
就算是这样也很吓人啊!更何况, 镜子里的全都是鬼,哪怕一时间没做什么不代表鬼就真的纯良无害了,顶多是没到时机才没动手。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姬钺当机立断道。
姜遗光:“换地方恐怕没有作用。她一直跟着我们。”
姬钺手中折扇挡住半张脸, 露出一双弯起的笑眼,可眼里毫无笑意,“是吗?她究竟是跟着我们,还是跟着你?”
姜遗光笑了笑:“不必试探,试一试就知道了。”
姬钺当即打开门走出去, 迈出门的前一刻回头看向姜遗光——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张座位上。
姜遗光道:“她还在,你们可以离开了,看样子,她的确是跟着我的。”他的语气很平静, 甚至带点儿温和, 好像已经接受了下一刻就会被害死的命运似的。
他这么说,反而让另外两个人有些不安了, 迟疑地站在门边。
姬钺没和他客气:“我明早再来叫你。”
姬钺转身离开,李挽妍心道反正姬钺都走了,她们留下也是无济于事, 索性跟着告退。
屋里只剩下姜遗光一人。
和桌边的黑衣女鬼。
姜遗光本就没有常人的恐惧感情, 加之他直觉敏锐,从这个黑衣女人身上, 他并没有感觉到太多危险——至少现在没有。
是以他很平常地睡了一觉,翌日清晨,他发现那个黑衣女人不在房里了。
它去了哪里?
有侍人进来服饰洗漱,过后,姜遗光推开房门,就见直挺挺站在门口的黑衣女子。
距离这么近了,他依旧看不清女人的样貌,而那些仆人也和没看见似的,从黑影身上直接穿过。
姜遗光来到门边,想要和那些奴隶一样,当做没看见直接过去。
但这时,黑衣女人又退到了一边,和他并肩同行。
姜遗光视若无睹,心里却在思考。
这个黑衣女子昨晚还在屋内,早上就来到了门外。它昨夜在何处?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