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下(309)
他们信奉二郎真君?姜遗光感觉不太像。
这群人商量了半天,姜遗光还是听不太明白,只能暗暗记下。等人散去后,他也折返回白家,此时已是深夜,白家人大多还没睡,听到他回来十分高兴,总算梦安心歇下。
第二天,姜遗光就此事问了众人,尤其是厚刀鬼。他在此地生活多年,了解会比其他人多些。果不其然,当他模仿出昨晚那些人聊天的几句话后,厚刀鬼立刻就听了出来。
“这不是当地人的话,这个口音应该是北边一点的一个什么什么族……那个族住在山里,人多,也不排外,老朽当年经过还认识几个当地的朋友,就是过去太久……老朽实在想不起来名字了。”
姜遗光:“你还记得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吗?”
厚刀鬼点头:“记得些,从酆都出去一路往北走,一片山都是他们住的地方,不过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住那儿。”
厚刀鬼的小女儿刚被救回来不久,身子虚弱起得晚,来晚了只听到后半截,不过在听到她父亲不经意间复述了一句话后,惊得睁大眼睛:“这不是阿瑶家乡的口音吗?”
厚刀鬼:“阿瑶是谁?”
小女儿忙道:“是孩儿下山时认识的一位好友,她教了我不少家乡话。所以孩儿才能听出来。”
厚刀鬼心中一喜,急忙追问,只可惜小女儿懂的也不多,只知道她那个朋友住在门派山脚下不远处的一个村子里,她看上去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蜀地异族多,那个村没什么不一样的,村民们种地的种地打猎的打猎,她没放在心上,所以从来没问过阿瑶属于哪个族群。
姜遗光问:“这些你能听出是什么吗?”说着他复述了几句昨晚听到的话。
小女儿一句句译给他听。
“不能再让这些人继续放肆了,明天这些人肯定还会来烧庙。”
“明天怎么办?没有官府了,没人管事。”
“不然回家把大家伙都叫来?不能让他们烧了庙。”
“人太多被发现了不好。”
“不只这里的二王庙,其他地方也要人手……”
“别说二王庙,族里也有……”说到一个词的时候,年轻姑娘犹豫一下,琢磨着道,“这个词我记不清了,就记得是个很不好的词。”
这个词她只听过一次……女孩陷入了回忆中。
那时候她去好友家中做客,好友家人不在,只有阿瑶一个人招待。等阿瑶去做饭时,门外忽然来了个喇嘛探头往里面看,说了一句他们家有“恩司那吉”,阿瑶在厨房听见这个词,气得冲出来破口大骂。
姜遗光复述一遍“恩司那吉”,念起来有点绕口,问:“是这个?”
女孩点头,不安地问:“不然我想办法去问问?”
她就见眼前的年轻公子神色温和了一些,虽然他没有笑也没有什么变化,但看起来就是好像温和了许多,这让她不由自主顺着对方放下心来。
年轻公子道:“劳烦你多想想办法,如果问不到也没事,自身安全要紧。”
她晕晕乎乎就答应了。
姜遗光没有瞒着其他人,白家该在场的人都来了,一切谈妥后,阿寄望着姜遗光离去的背影,犹豫一下追上去问:“公子,您真的要……要插手吗?”
他感觉姜公子不像这种人啊,就是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姜遗光反问他:“你不希望我管吗?”
阿寄连忙摇头。谁知道那东西什么时候会把他也害死?他当然巴不得姜遗光能把那些鬼东西都收服了,不过对方真这么做以后,他反而感觉不安心。
姜遗光破天荒解释:“赤月教的人不敢杀你,最多废去你的手脚。鬼怪却不一样。”
阿寄站在原地,摸上自己断肢,伤口仍隐隐作痛,不禁哑口无言。
厚刀鬼的女儿随了母姓,姓元名靖一。元靖一领着姜遗光找到门派下的小山村,村里人已不多了,她那位好友阿瑶早就不知所踪,据说是某天起来以后人就不见了,村里人到处找也没找到。
元靖一来不及难过,先问了以前见过的一位老伯几句自己拿不准的话的意思,那老伯家里也没人,见到两个和善出手阔绰的年轻人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不料,当元靖一试探地说出“恩司那吉”一词后,老伯顿时神色大变:“你从哪里听来的?!”呸呸呸三声,又拿出扫把打开门往门外扫然后紧紧把门关上,像是扫除什么晦气东西似的。
姜遗光听不太懂也看懂了,和吃惊的元靖一对视一眼,元靖一还要再问,老伯怒骂着把他俩赶了出去。
元靖一十分不好意思,她明明想报答救命恩人的,怎么反而让恩人一起出丑了?
姜遗光并不介意,只把老伯叫骂的几个词完完全全复述一遍,问道:“他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元靖一艰难道:“大概就是说灾星、瘟神,引来不祥的人……这几句话差不多都是这么个意思。当然!肯定不是说您!”
姜遗光不置可否,道:“没关系,这么看来,恩司那吉应该是他们一族中十分不祥的一个词。”
所以连提都不能提……
元靖一不知现在该怎么办,看着姜遗光,就见后者好像也在思考着什么。
“元姑娘,你见过那位阿瑶姑娘的全貌吗?”
元靖一不解:“当然见过,为什么问这个?”
姜遗光:“不,我说的是全貌,她的整张脸,你见过吗?”
元靖一糊涂了:“什,什么意思?”
姜遗光点点自己的额头:“我发现,他们所有人都遮住了这里。”
或是头发放下一截,或是头巾、帽子、斗笠,冬日戴这些并不奇怪,所以姜遗光起初没注意。刚才那老伯也裹着头巾,但他愤怒推搡时不小心把头巾蹭歪了一点,露出额头正中一点黑色墨渍。
被姜遗光一说,元靖一不禁回忆起来。
然后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从来没有见过阿瑶摘头巾的样子。
每次见面,不是包着头巾就是戴斗笠,或是戴一条抹额。她以为这是什么习俗,从来没问过。
包着的额头……最近死去的人……元靖一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不,不会吧?”
姜遗光:“兴许只是风俗而已。”
元靖一感觉没那么简单:“真只是风俗的话也不必遮得那么严实吧?我和阿瑶不说亲姐妹也差不多了,还在她家留宿过,就这也没见到。”
可能……可能是某种忌讳。元靖一心想,比如额头上的东西不能被外族人看见,否则就会有灾祸什么的?
姜遗光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没走远,二人齐齐扭头,回望那扇小小的木门。
蓦地,里面传来“砰”一声响。
阿伯摔倒了?
元靖一急忙折返回去,推开门就看见阿伯倒在地上,两眼紧闭。吓了一大跳,冲上去摸摸脖子又摸鼻息,见还有气才放下心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元靖一不解。
姜遗光从门边慢慢走来,趁元靖一低头时手腕一翻收回了什么东西。元靖一没发现,只听到对方的声音:“谁知道呢?年纪大了,走路不稳当吧。”
“也不会突然摔成这样吧……”元靖一嘀咕,不好说出猜测。
两人扶着人上床。
元靖一想起了刚才的猜测。
会不会……真的是她猜的那样?
她看一眼姜遗光,目露询问。
姜遗光没有说话,对她微微点头。
鬼使神差的,她扯下了阿伯额头上蒙着的头巾,旋即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额头上,刻了一只竖立着栩栩如生的眼睛,似乎在阴冷地瞪着她。
第476章
从老伯家逃出来, 元靖一仍惊魂未定,颤声问:“那个……刚刚那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