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夫郎打天下(89)
只要再熬一个月的时间,等待我方援军赶来,兴许还可以打个反击。
周遭沉默片刻后,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誓死守卫瀚城!誓死守卫瀚城!誓死守卫瀚城!”
远在宛城的景谡,收到叔父让他按兵不动时,当即眉头紧蹙。
他很清楚,刘子穆若真的想从宛城这边突破他们的防线,就不可能仅派十万兵力,他定然还有后手。
而此时,卢信从东面发起进攻,要说没有事先与刘子穆串通,那是绝无可能的。
景谡压下军令,留三万精锐守住宛城,另派使者前往长安,主张将河北之地割让出来,力劝虞朝从雁门出兵攻击刘子穆后方,而自己则率其他兵马驰援瀚城。
…………
卢信大营内,气氛剑拔弩张。
“我军连日攻城,折损已逾三千!反观你军,每次攻城皆在后阵,保存实力,是何居心?”卢信麾下一员将领再也按捺不住,指着刘子穆派来的大将叱责道。
那大将冷笑一声:“真会倒打一耙,分明是你们攻城时畏首畏尾,几次登上城头又被杀退,尽是些无胆鼠辈!”
“你含血喷人!”
“够了!”坐于上首的卢信猛地一拍案几,面色铁青。他强压怒火,开口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拿下瀚城,景氏援军不日即至,若因你我内耗而致使功亏一篑,你我均成天下笑耳。”
“还望各位以大局为重,明日攻城,你我两部并进,务必一举破城!”
帐内众人连连点头。
话虽如此,但双方已经生了嫌隙。
第二日的攻城虽看似猛烈,实则两部人马皆存了让对方先上去消耗的心思,攻势雷声大、雨点小,这倒是给了瀚城守军喘息之机。
又一次攻城失败后,卢信在帐中暴怒,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次日黎明,卢信亲自披甲上阵,集结两方最精锐的兵马,发起了开战以来最强烈的进攻。箭矢如蝗,刀光剑影,瀚城北边的城门在猛烈轰击下,终于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城门破了!杀进去!”
城内守军不得不退守巷战,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两军的尸体铺满了狭窄的街道,城内顽强的守军再一次将敌军击退。
夕阳西下,段令闻环视身边,还能站着的士兵已不足两千,个个带伤,筋疲力尽。
可卢信没再给他们喘息之机。
第二日,卢信调动兵马,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城门尽破,残存的守军在做最后的抵抗,战况惨烈至极。就在防线彻底崩溃之时,远方的援军终于赶到。
七万援军的加入,瞬间冲垮了攻城敌军的后方阵型,战场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可即便如此,卢信与刘子穆的联军兵力仍占据优势,他们迅速稳住阵脚,与景家援军展开了惨烈的混战。
一时间,瀚城内外杀声震天,尸横遍野。
景家援军长途奔袭,人困马疲,且敌军兵力占优,继续鏖战下去,胜负难料,甚至可能被反包围。
眼见己方伤亡持续增加,援军主将在其他几位副将的苦劝下,下令撤出瀚城,退往百里外的栖霞关,依险据守。
景巡低估了瀚城这边的敌军,七万援军远远不够,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瀚城沦陷。
而实际上,若他们早些赶来,城门没破,他们还可死守,届时双方拼的就是后方粮草,而瀚城接邻云梦泽,只要守住水道,城就不会丢。
归根到底,问题在于南阳的援军身上。
南阳的主将郑东认为,瀚城必然守不住,于是大军并没有全速前进,想要依靠栖霞关而守,以致于守军伤亡十有八九。
援军较预期慢了五日,段令闻怒而责问。
帐内。
段令闻脖颈处缠着几圈纱布,他坐在下方,目光直视援军主将郑东身上。
“郑将军。”他开口便是质问:“我们守军在瀚城死守了三十五日,若你们能按预期抵达,与瀚城守军内外夹击,何至于城门被破,何至于让我数千将士血染长街,伤亡惨重。”
此番守城,五千守城士兵中,能平安撤出来的人不足一千,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伤兵残将。
“打仗,不是光靠一股狠劲就行的。审时度势,才是为将者的根本。瀚城兵微将寡,本就守不住。我率军驰援,首要任务是保全兵力,依托栖霞关天险构筑防线,这才是稳妥之道。似你那般,不计代价死守孤城,不过是匹夫之勇,徒增伤亡罢了。”
郑东认为,瀚城本就守不住,并非是他们来得太慢。
他撇了眼段令闻,继续道:“更何况,有些事……还是不要勉强。战场厮杀,刀剑无眼,本就是我等糙汉子的命。您这样的……金贵人物,何苦来受这份罪?安安稳稳待在后方,相夫教子,岂不更好?”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老郑说话比较直接,您别往心里去啊。”
总而言之,郑东并不是不知道他来晚了几日,可当着众将领的面被一个双儿指出来,他脸皮挂不住,便含沙射影般反击了回去。
他这话说得直接,帐内几位副将都变了脸色。
他们自然都知道,段令闻是公子景谡的人。但不知何故,段令闻竟独自带兵到海内屯田。有人猜,是两人之间生了嫌隙。
段令闻并没有被他的话激怒,他只依事实而言:“郑将军,你故意拖延,致使防线溃败,瀚城沦陷,将士枉死!依军法,我现在就能治你一个失期之罪。”
郑东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军中大事,还由不得你一个双儿来做主!”
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几位副将脸色骤变,这话实在太重。
一位资历较老、面相圆滑的王副将急忙上前一步,试图打圆场,“夫人息怒,您坚守瀚城,力抗强敌,功绩卓著,我等皆佩服不已。”
随即又转向郑东,带着几分无奈:“郑将军,您也少说两句!大敌当前,正需我等同心协力,岂能自乱阵脚?些许延误,或确有缘由,眼下当务之急是共商守关之策啊!”
然而,郑东正在气头上,又被王副将这和稀泥的态度激得火气更旺。他非但没有借坡下驴,反而猛地一挥手,直接打断了王副将的话。
“我郑东行军打仗十几年,还轮不到一个靠……哼,上来就指手画脚,污我清名!延误?何为延误?用兵之道,在于审时度势!我保全大军,依托雄关,何罪之有?难道非要像他一样,把几千兄弟的性命都填进那座孤城,才叫懂打仗吗?!”
段令闻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若是一开始就撤退,不用等援军赶来,此时卢信和刘子穆的大军畅通无阻,南可威胁荥阳,北可包夹宛城,届时,这七万援军又当如何。
若去保宛城,后方空虚,一旦粮草供给不上,那才是真正的危在旦夕;若不去支援宛城,那宛城必然失守,江北之地尽数沦陷。
段令闻缓缓开口:“郑将军,若依你之言,我军从一开始就该放弃瀚城。那么请问,不用等到援军赶来,卢信与刘子穆的十几万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届时,他们南下可直逼荥阳,北上可合围宛城。你这七万援军,又当如何自处?”
“瀚城坚守数十日,给我军争取了调整全局战略的宝贵时间,在你眼中,怎么就成了白白牺牲?你有何脸面与我谈用兵之道?”
段令闻没再留任何余地,“若景家军的将领都如你这般,何以图天下?”
郑东被他连番质问逼得哑口无言,他理屈词穷,脸上火辣辣的,羞愤交加,却又不甘心在一个双儿面前认输。
最终,他只能强行挽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猛地一挥袖袍,侧过身去,色厉内荏地甩出一句:“哼!罢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