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夫郎打天下(51)
邓桐也不气馁,语气仍热络道:“既然你不想出门,那……明晚营中有庆功宴, 你也一起来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段令闻低头沉默着,正欲开口婉拒,忽而听见一旁传来的脚步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景谡站在廊下, 他面容俊美却冷淡,目光淡淡地扫过庭院,在段令闻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朝邓桐道:“邓桐,这几日军中新募的士卒稍显放纵,你去巡视各营,整肃军纪,若有违令者,按军法处置。”
邓桐神色一凛,立即抱拳领命,“是!”
说罢,他转身便走。可刚走出几步,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朝着段令闻道:“嘿!半瞎子,明晚的庆功宴,功劳也有你的一份,你可一定要来啊!”
随着邓桐的离开,景谡也漠然转身,准备离去。
段令闻看着他的背影,心头莫名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迈了出去,脱口唤道:“……将军。”
景谡的脚步应声顿住,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段令闻身上,淡淡道:“南阳初定,表面虽暂时安稳,但暗处未必没有孟儒的残余势力。你若想出门……注意安全即可。”
话音落地,段令闻心头的空落似乎填补了一些,他连忙低下头,掩住眼中可能泄露的情绪,轻声应道:“……是,我记住了,多谢将军提醒。”
景谡不再多言,微微颔首,转身离去前,他忽地留下一句:“明晚,你也来吧。”
“好……”
空荡的庭院中,段令闻抬眸,夕阳的最后一道残光映照在他的瞳孔中,金光闪烁。
下一瞬,他瞳孔中的微茫被烛光所取代,喧嚣的人声与酒肉香气猛地扑面而来。将士们的哄笑、碗碟的碰撞,豪迈的划酒声……
人群中,邓桐喝了不少酒,面红耳赤。不知他对周遭的人说了什么,因而旁人一阵起哄,似乎像是在推搡着什么。
邓桐嘿嘿笑着,端着一只酒碗,脚步有些踉跄,朝着主位坐着的景谡走去。他的目光却看向一旁的段令闻,对他咧嘴笑了笑。
段令闻的心头莫名一阵慌乱,他不知邓桐要做什么。
下一刻,邓桐朝景谡道:“公子!
他声音洪亮,带着醉意,神色却格外认真,“半瞎子他一个双儿,年纪也不小了,他人很好,就是身边没什么人……等天下定了,您把他赏给我吧!我一定待他好,不让他再吃半点苦头!”
话音落地,周遭一阵起哄声。
段令闻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低着头,想要离开这里,可全身像是被定住了似的,难以动弹。
又或许……在心底最深处,他想要听景谡的回答。
在一片喧闹中,景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的唇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声音听不出喜怒,笑骂了一声:“说什么醉话。”
邓桐似乎想要证明自己没喝醉,他刚上前一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底朝天,还好身旁的人扶了他一手。
景谡一脸无奈,随即吩咐道:“扶他下去,醒醒酒。”
宴席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段令闻不知是如何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呆呆地坐了很久,不知是释然还是失落,景谡的态度平静得好像与他毫无关系。
他们两人,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吧……
段令闻放空了心神,心里反而更加空落。
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裹挟着夜间的微凉气息,走了进来。
段令闻猛地收回纷乱的思绪,抬起头,对上景谡的眼眸。他连忙站起身,声音难掩一丝诧异:“有什么事吗?”
景谡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方才吃得很少,可是不习惯这些菜式?”
闻言,段令闻一怔,他摇了摇头,“不是……我本来就吃得不多。”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带着一种微妙的尴尬,两人似乎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继续。
“……嗯。”景谡轻轻应了一声,像是无话可说,他转身准备离开。
一阵夜风恰好从半掩的门缝中吹了进来,段令闻的鼻尖嗅到了一阵酒气,他微微一诧,不过这也正常,庆功宴上,景谡本来就喝了不少酒。
他想问景谡要不要喝醒酒汤,只是,他又以什么立场去问呢?
就在景谡的手即将触到门扉时,他的动作却兀地停住了。他没有回头,沉声问道:“你……可愿嫁给邓桐?”
此话如同惊雷炸在段令闻的耳旁,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景谡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没有听到回应,景谡转过身来,昏黄的烛光在他眼中明灭不定。
他朝段令闻走近了些,缓声开口:“邓桐家世清正,祖上曾是镇守北疆的王侯,他重情重义,性情耿直,骁勇善战,前途可期。你若嫁给他,他必不会委屈了你。”
他此次前来,像是为段令闻重新找个归宿,将过往一切抹去。
段令闻怔怔地听着,眼眶莫名涌上了泪水,视线迅速模糊。
景谡又走近了几步,两人之间仅剩一步之遥,“我曾说过,你我拜堂之事不作数,邓桐是个良人,他……”
“不要……”一声沙哑颤抖的低语,打断了他未完的话。
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段令闻的脸颊滑落,洇湿了他蒙眼的布巾。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景谡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了许多:“为何不要?”
段令闻再也听不进去,他低着头,不住地摇头。他霍地站起身来,只想离开这个房间。
猛然间,景谡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欺身将他压在床榻上,一字一句问道:“为何不要……”
“他哪里不好?还是……”他停顿了一下,呼吸似乎也随之一滞,才缓缓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段令闻脑袋一片空白,他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只见上方的景谡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张着唇,似乎在说些什么。
听不清……
被蒙住的左眼重现了光明,只是泪眼朦胧,身上的人也变得模糊,忽而睫毛上的泪珠被吮落,紧接着,咸涩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颤抖地睁开了眼睛,望着景谡深邃的眼眸。不同于往日的淡漠,像是蕴含着复杂而汹涌的情感。与之一起的,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段令闻颤巍巍地伸长了双臂,攀上他的脖颈。
如同依赖般的动作,让景谡浑身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停滞。下一瞬,他猛地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唇,唇齿交缠、毫无章法,只是野蛮地掠夺着他的气息。
段令闻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滚下,没入鬓发。
…………
意识在钝痛中渐渐模糊,一道熟悉而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闻闻,你醒醒……”
段令闻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前一片朦胧,隔着一层氤氲的水汽,看不真切。直至感受到眼眶又热又胀,不受控制的泪水还在不断向外溢出。
景谡极轻极缓地抚上他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地替他揩去眼角的泪水。
他不知道,为何睡梦中的段令闻忽然止不住地落泪。他心疼地将人搂在怀中,柔声道:“是不是梦到伤心的事了?别哭了,我在这……”
段令闻怔怔地仰头看他,似乎是想要分清梦境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