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夫郎打天下(81)
说罢,他握住段令闻的手,半开玩笑,半含着委屈道:“这些书,有你夫君好看吗?”
分离数月,思念早已深入骨髓。
此刻温香在怀,景谡的呼吸不觉沉重了几分。他低下头,吻顺着段令闻的颈侧细细密密地往下落,另一只手也不安分地探入他的衣襟。
“闻闻……”他声音暗哑,气息灼热,唇瓣在他的颈侧流连,“这些日子,可想我了?”
段令闻脸颊绯红,呼吸凌乱。
“……想。”他声音细弱,带着微喘,却清晰可闻。不可否认的是,这几个月来,他也同样思念着景谡。
段令闻仰起头,微微侧首,恍若无声的邀约。
景谡便顺势吻上了他的唇。
“公子,夫人。”门外忽然传来小福的声音,“午膳已经备好了,可要在房中用膳?”
好一会儿后,屋内才传来段令闻的声音:“……拿进来吧。”
“是。”
午膳过后,段令闻本应按例处理城防军务。但在景谡回来后,他便将这几个月来,对江陵和云梦泽一带的民生整顿、军防布置、以及税赋收支等要务大致说了一遍,而后,便将那枚兵符交还给景谡。
这江陵事务,起初本是景谡暂离时交由他代管。如今他回来了,理所应当交还给他。
景谡伸出手,掌心覆上了他的手背,连同那枚兵符一起,轻轻合握,“往后,这里的一切,依旧由你执掌。”
现在的段令闻,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乡野村夫。
景谡此话的意思,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对了,我还有一件东西送给你。”景谡收回了手,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很快,他便带着一个长条木匣子走了进来。
段令闻怔怔问道:“这是什么?”
景谡没有立即揭晓,只笑着应道:“你打开看看。”
段令闻打开匣子,匣子里面铺着玄色软缎,一柄连鞘长剑静卧其中,剑鞘是上好的楠木所制。
他小心地将剑取出,入手微沉,他微微拔剑出鞘,便听见一声清越的龙吟之声。
纵使段令闻不识名剑,也看得出来,这是一柄上好的剑。
“是不喜欢吗?”景谡见他迟迟不说话,心头骤然一紧。
段令闻摇了摇头。
“啊?真的不喜欢?”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景谡差点都怀疑起来,是不是这柄剑被人掉包了。这剑虽不及流传于世的名剑,但也勉强称得上削铁如泥,所向披靡。
“我很喜欢。”段令闻仰起头来,在景谡的唇上落下一吻。
一触即分。
他拿着剑,微微后退半步,轻声道:“谢谢你,景谡。”
梦中发生的事情,不应迁怒到现实中的景谡身上,他会努力去寻找一个答案……无论这个结果,是好是坏。
…………
又是一年腊月冬寒。
长安,白雪皑皑,覆盖了朱墙碧瓦。
皇宫内,传来靡靡丝竹之音。
大殿之内,暖融酒香。舞姬身着轻纱,水袖翻飞,身姿曼妙。宴席上,公卿大臣们推杯换盏,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一片欢声笑语,仿佛四海升平,盛世永固之象。
当今天子高坐在龙椅上,坐在皇帝身旁的,不是后宫妃子,而是当朝太师——辛貂。
辛貂身形肥硕,像一堆松弛无力的肉山堆叠在座椅里。不过才不惑之年,脸上却已老态横生,眼袋浮肿下垂,眼周乌黑青白。
他的座椅,乃是一张紫檀蟠蛟椅,椅背甚至比天子的龙椅还要高上几分。
群臣恭贺敬酒时,也是先小心翼翼地朝拜太师辛貂,才敢望向龙椅上的皇帝。这地位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就在这一派祥和之下。
忽地,一位身着旧袍的霜发老臣踉跄着出列,重重跪倒在地,声音悲怆道:“陛下!近年来灾荒连连,流民百万,易子而食!各地叛军已据半壁江山,虎视眈眈!朝廷若再不发兵征剿,我大虞……危矣啊!”
话音落地,群臣鸦雀无声,目光惊恐地望向座上的太师辛貂,旋即又迅速低下,不敢与之对视。
满朝文武,谁不知太师是什么样的人?
就在一个月前,一位御史不过是在私宴上,随口感慨了一句:“太师府中仆役,如今在外行走,气焰也未免太过了些。”
言语间并无半分指摘辛太师本人之意。可这话,不知怎的就传到了辛貂耳中。
第二日,那位御史便被随便安了个罪名,被拿下诏狱,当夜就“畏罪自尽”,人头落地。
如今,朝中以辛貂为首的权臣当道,辛貂说一句四海升平,便无人胆敢说半个“乱”字。
这位老臣不知得罪辛貂的下场吗?
自然不是。
他是三朝老臣,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到位极人臣,再到如今这行将就木的老朽,他亲眼看着曾经强盛的王朝,在两代昏庸无能的君主手中,一步步走上末路。
此刻,王朝的命脉已是悬在尖刀之上,群臣的沉默,是对江山社稷最大的背叛!
辛貂面色不悦,“于太傅这是老糊涂了。”
说罢,他微微抬手,便有两个侍卫朝殿中跪伏的于太傅逼近。
“陛下!您睁开眼睛看看这天下吧!”他字字泣血,声嘶力竭:“如今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易子而食,析骸而爨!是叛军蜂起,社稷倾颓!”
侍卫已将他架了起来,龙椅上的皇帝却是一脸惊恐,目光甚至是有些惊骇地打量着身旁面色铁青的辛太师。
太傅望向低头缩颈的朝臣,痛心疾首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们……你们怎能为了保全自己,与这窃国蠹虫同流合污,弃江山社稷安危于不顾!你们可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
“老臣无能,不能替陛下扫清奸佞,唯有一死,以血明志!望陛下……行人君之责,勿负江山社稷……”
话音落地,那太傅便猛地转身,朝一旁的石柱一头撞去。
“砰——!”
一声闷响,血光迸溅。
霎时间,整个大殿内一片死寂。
有人撇开了眼,心头重叹,不忍目睹;有人只当是死了个无关要紧之人,更是暗自斥责他扰了今日宴席之雅兴。
在一众武将中,一位面容刚毅的将军缓缓站起身来。
此人名为卓青,一生戎马。二十七岁时便因抗击蛮夷有功,被先帝封为武安公,风头无两。如今已经快二十年过去,他一个有着赫赫战功的公侯却处处受制于人。
看着以死明志的老臣,他悲愤交加,却也不得不忍。
在满殿死寂、无人敢言之时,卓青开口道:“陛下,于太傅乃三朝元老,一生忠勤体国,辅佐三代君王,功在社稷!今日虽言语或有冲撞,然其心可悯,其志可哀!臣恳请陛下念在太傅数十年鞠躬尽瘁、一生忠烈,全其身后哀荣,以慰忠魂,亦显陛下仁德。”
或许是鲜血刺穿了皇帝被酒色麻痹的心神,他罕见的直接应下:“武安公所言有理,于太傅……毕竟劳苦功高,便依卿所言,务必……务必风光厚葬,以示朕之仁德!”
这话说完,大殿内一片诡异的寂静。
皇帝自己也愣住了,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便猛地转过头,目光惶恐地看向了身旁的辛貂。
辛貂那细长的眼缝下,掠过一丝不悦。
但皇帝的话已经出口,他自然不能当众驳回天子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