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夫郎打天下(53)
老郎中凝神诊了许久,眉头微蹙,缓缓道:“你这夜寐不安倒是小事,倒是你体内的沉寒痼疾……年深日久,恐损及根本啊。”
段令闻心中一沉,之前他一直有在调理身子,本以为有所好转。只是入了军营中,平日忙着操练,加上过了寒冬时节,自觉畏寒之症减轻,那汤药便渐渐搁下了。
听到这个,他便忘了请郎中来的初衷,声音有些羞赧与期盼:“大夫……我这寒症能不能根治,就是……子嗣方面……”
他问得含蓄,耳尖已微微泛红。
老郎中捋了捋胡须,宽慰道:“这虚寒之症调理得当,身体自然康健,至于子嗣之事……终究讲究一个缘分,强求不得,也未必全然无望。”
闻言,段令闻眸光微黯,他明明早就知道了,却还是一次次有所期盼。
老郎中见他如此,也不多言,给他开了些调养的药方,又多加了一些安神的药材。依他看来,人之寤寐,如同天地昼夜交替,贵在阴阳调和,神志安宁。
究其根源,不过是思虑过重,损及心脾。
他简单地叮嘱了几句,便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段令闻连忙起身相送,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脚步声,是景谡回来了。
景谡便问了几句,老郎中大致又说了一遍。
“嗯。”景谡轻轻颔首,随即侧身一步,“有劳了,我送您。”
老郎中连忙躬身:“不敢有劳将军。”
景谡道:“无妨,正好有几句话想问一下。”
两人来到门外廊下,远离了内室。景谡停下脚步,率先开口道:“我夫人近来梦境纷扰,睡得不太安稳,劳烦多加些安神的药材,让他能睡得沉实些,免受梦扰。”
老郎中闻言,心头稍有疑色,他略一沉吟,还是秉持着医者的本心,微微拱手,直言劝谏道:“……恕老朽直言,是药三分毒,用药贵在权衡,过犹不及。夫人之体,虚寒乃根本,安神之药,若用量过重,于身体而言,实非益事啊。”
景谡眉头微蹙,他只得放弃了用药这一方法,“除了汤药之外,可还有别的法子,能让人心神安宁,少受这些梦扰之苦?”
见他对自己的夫人如此体贴入微,老郎中神色缓了缓,回道:“除了用药,平日起居饮食也需留意。譬如,睡前可尝试温水沐足,饮食宜清淡,还有……或许可引夫人做些舒缓心神之事,又或是闲适山水,使心怡神畅,梦寐亦会减少。”
景谡听罢,微微颔首,将这些记下,“多谢指点。”
“将军客气,老朽告辞。”老郎中拱手作揖,而后转身离去。
离开府邸后,老郎中不由得捋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这世道纷乱,见多了怨偶与离别,如景将军这般位高权重,还能对一位体弱多病的夫人如此用心,不愿其受半分药毒之苦,当真难得,真堪称是一对神仙眷侣了。
内室之中,段令闻正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景谡走到他身旁坐下,他沉吟片刻,开口道:“闻闻,近来营中以防固为主,你这身子需要静养,我已经安排下去,这段时间,你便暂留这里,不必回营了。”
“这不好吧……我既然是营中一员,就当同大家共进退。”段令闻眉头微蹙,“况且,我只是偶尔做些……奇怪的梦罢了,我没有什么事,你不用太担心。”
然而,景谡只是沉沉地看着他,良久,他避开了段令闻的眼神,声音似乎有些压抑:“我没有办法……”
他只要一想起那晚的场景,就恨不得用锁链将人锁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许去。他多希望那晚是他听错了,又或者是段令闻在梦呓中随便说的胡话,可……这不可能。
太巧合了。
段令闻见他神色不对,心中微软,放柔了声音还想解释:“景谡,我真的没事。”
“闻闻……”景谡的声音压得很低,“那一晚,你究竟梦到了什么?以至于醒来时……泪流不止。”
段令闻的神色瞬间僵硬了一下,那个光怪陆离、可情感却又极其深切的梦。
屋内陷入了安静。
段令闻看向他,心头轻吁了一口气,或许,他可以告诉景谡?反正只是一个荒诞的梦罢了。
“我……”
话音未落,景谡却猛地伸出手,温热宽大的手掌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后面所有的话语都堵了回去。
“唔……”段令闻惊疑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他便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景谡的手臂紧紧环住他,将他整个人禁锢在自己怀中。
“别说了……”景谡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几乎是仓皇的慌乱,“什么都别说了,不过只是一个梦,过去就过去了……”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下颌抵在段令闻的发顶,胸腔处的心跳急促的跳动着。他近乎是有些害怕,害怕段令闻会想起前世的一切。
景谡只得自欺欺人,他宁可活在假象里,也无法接受段令闻可能会再一次离开了他。
段令闻不知道景谡为何如此不安,不过,这份不安似乎是因他而起。他犹豫了一下,从这个拥抱中稍稍挣脱出一点空隙。
然后,他微微仰起头,轻轻亲了一下景谡的唇角。
景谡浑身猛地一僵,那些充斥在脑中混乱与偏执的念头,骤然停滞。
他低下头,对上段令闻眸间温润的眼神。
段令闻双手环住他的腰,又在他颈窝蹭了蹭,含笑道:“这样……好些了吗?”
“嗯。”景谡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垂眸看着怀中之人,而后在他发间,温柔地落下一吻。
入夜。
洗漱之后,段令闻坐在榻边,他谨听医嘱,用温水沐足。
此时,景谡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榻前,屈膝半跪在段令闻身前。
段令闻正看着书,下意识地缩了缩脚,“你做什么?”
“别动。”景谡的声音很轻,他握住段令闻纤细的脚踝,将他的脚再次浸入温热的水中。
他的手掌宽大,完全圈住了那截腕骨,指腹因常年习武握剑带着薄茧,这触感清晰而……并不陌生。
段令闻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耳尖不由地漫上一层薄红。二人在床榻间缠绵时,景谡也时常会扣住他的脚腕。
只是,那时的触感与此刻不一样,却又相似,让他心悸。
他几乎是慌乱地撇开了眼神,不敢再看蹲在身前的景谡,小声道:“你松开我……”
“很快就好了。”景谡轻声道,他按揉着段令闻的脚心,动作缓慢,不轻不重。温热的水流随着他的动作在脚边晃动。
段令闻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脚趾,明明是恰到好处的温水,他的身体却好似漫上一阵热气。
沐足完,景谡拿过一旁的布巾,仔细地将他脚上的水珠拭干,而后命人将水桶拿走后,才宽衣躺在床榻上。
他挥手拂灭了床头的烛火,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