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夫郎打天下(107)
沉默良久,段令闻哑声道:“……我知道。”
他本就死过一回了,这一世,也算是老天怜他。
第67章 各怀鬼胎
上郡城内, 夜色深重。
刘子穆脸色难看至极,这几日, 城中不知从哪传出了浮言,说他们要斩杀的妖邪才是天命之人。
异瞳、异相。
此时人心浮动,再用妖邪之说来笼络人心,已经不好使了。
而且,景家军将之前的战俘全部放归,那些战俘能亲眼看见,景氏治下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们在刀尖上舔血, 不就是为了过上平安的日子吗?
现在他们只要放下刀, 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这一番言论,被刘子穆以蛊惑军心为由,当众将嚷得最大声的几人杀了,剩下的那些人便不敢乱说一句话。
但这样的手段, 只能暂时堵住他们的口, 却堵不住人心。
“早知如此!我早说过!”刘子穆质问起陈焕, “若按我的方略, 直接以重兵碾过去, 步步为营, 景氏投降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你偏要玩弄什么人心!现在好了,我们成了笑话。陈国师,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他当初同意接受朝廷的招安,是想利用虞朝的正统地位,以剿灭叛军为由,彻底吞并景氏势力。
但朝廷却派了几人来指手画脚, 尤其是陈焕。
陈焕当年还是投靠景家军的人,刘子穆从一开始就看不上他,但他似乎很了解景谡,能猜出景谡用兵之道。
然而,即便是这样,刘子穆还是认为,陈焕此人,终究是书生之见,沉溺于权术人心的算计,却忘了这乱世之中,靠着真刀实枪才能打天下。
若陈焕真能借此笼络天下人心也就罢,可偏偏出了岔子,让他们自踩脚跟。
“大将军稍安勿躁。”陈焕虽然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的发展,但他依旧认为,攻心才是上计,是刘子穆不懂。
仗着朝廷在背后给他撑腰,陈焕有话倒是直说:“景谡放了俘虏,散播谣言,这就是攻心,将军若有他这般心计,何愁叛军不灭?”
他就差没直接跟刘子穆说:你比不上景谡。
他这话,让刘子穆怒从心起,明面上,他刘子穆是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兵马还是他的兵马,哪怕是当今天子,在他面前说话也得掂量几分。
这陈焕倒是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仗着朝廷给他封了个狗屁国师,就把他也不放在眼里了。
“锵——!”
刘子穆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架在了陈焕的脖颈之上,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陈焕浑身一僵,自觉说错了话。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将军!且慢动手!”
几乎同时,另一道更加尖锐的声音响起:“刘子穆!你敢对国师无礼?!快放开!”
两道身影急匆匆闯入官署。前者是一名年轻将领,身形颀长,面色却较旁人更加苍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气。
此人是殉国的武安侯卓青之子,也是这次平叛的副将,卓阳。
在他身侧的是当朝太师辛貂的侄儿,左将军辛韦。
当初正是辛韦惧战,才害得卓青战死沙场,让虞朝彻底沦为一团散沙。而在朝廷招安刘子穆后,虞廷又有了平乱的底气。太师辛貂倒是处处为自己这个侄儿着想,即便知道辛韦就是一团扶不起的烂泥,还让他累积战功。
只不过,辛韦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辛韦这个人自幼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尽旁人的阿谀奉承,做事从不经脑子。他只知道,陈焕这个人和平常的江湖术士可不一样,深谙那些玄乎其玄的“天命”之道。
见刘子穆对陈焕动起了手,辛韦当即就要冲上来,“刘子穆,你放肆!还不速速放开国师!”
刘子穆眼皮都未抬,只冷哼一声。身旁的亲卫立刻上前,刀鞘交叉,毫不客气地将辛韦拦在了数步之外。
“大将军……”卓阳快步上前,却因走得急促,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才气息不稳地对着刘子穆拱手,声音仍有几分虚弱:“大将军息怒,我等皆是奉朝廷之命前来平叛,如今大敌当前,理应同心协力,共抗外敌才是。还请大将军以大局为重,暂且收回宝剑吧。”
卓阳这番话,给了盛怒下的刘子穆一个台阶。
此刻杀了陈焕,固然痛快,但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若在此时与朝廷撕破脸皮,倒是平添许多麻烦。
刘子穆冷静了下来,随即收剑入鞘。
几人勉强落座,商议对策。
刘子穆不屑搞什么弯弯绕绕。要么是直接杀了段令闻等一众战俘,将人头送到叛军手中,逼他们一战定乾坤;要么用战俘换城池粮草,扩大己方优势。
陈焕却觉得,两种方法都不行,他很清楚景谡的手段,刘子穆自认为的兵力优势,在善用奇谋的景谡面前,根本占不到便宜。
但经方才一事,他收敛了些,不再触刘子穆的霉头,便将话咽了回去。
而看着病弱的卓阳忽然开口:“段令闻……杀不得,也放不得。”
刘子穆眉头一拧,目光扫向这个他一直没太放在眼里的病弱副将,语气带着审视:“哦?你有何高见?”
卓阳迎着他的目光,并无惧色,缓声道:“段令闻此人,是景谡的心脉。我等已将刀尖悬于此脉之上,只要再等些时日,景谡心神必乱,方寸必失。”
“你有何凭据?”刘子穆万分不相信,“景谡此人狡诈多端,怎会为了一个双儿就乱了方寸?”
卓阳笑了笑,“大将军不信,自有道理。但有两事,或可佐证。”
“其一,段令闻被俘之初,我军尚未开出条件,景谡便主动放弃宛城几处战略要地,可使我军兵不血刃,长驱直入百余里。若段令闻仅为一普通将领,景谡何至于此?此等让利,便说明他方寸已乱。”
“至于这其二……”他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淡笑,旋即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将其轻轻推至刘子穆面前的案几上,“大将军一看便知。”
刘子穆将信将疑地拿起密信,展信一看,初始眉头紧锁,半信半疑,但随着目光下移,他的脸色逐渐变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这……这上面写的……你如何能得知如此详尽隐秘之事?!”
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卓阳。
卓阳并没有悉数相告,只道:“若非今日为取信于大将军,在下绝不敢轻易泄露分毫。具体何人,请恕在下……万难相告,望大将军体谅。”
刘子穆神色晦暗不明,他们也不是没有混入景家军的内应,只是景巡叔侄谨慎至极,尤其是景谡,他像是有着一双火眼金睛,他们的人根本难以靠近他分毫。
因此,刘子穆对景谡的了解颇少,大多停留在战场上的狠辣果决与用兵之奇诡上,只知其确有过人之处,却难窥其性情软肋。
若卓阳这封密信所说是真的,那就是说,卓阳的人已经潜入到景谡身边。
刘子穆答应了他,便下令将段令闻严加看管起来。
命令既下,几人便从帅府中告退。
走出府门,夜色深沉,寒意侵骨。卓阳拢了拢披风,正欲登上自己的马车,身后却传来陈焕的声音:“卓将军,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