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夫郎打天下(50)
半月后,南阳,景家军大营。
时值夏末,空气中仍带着未散的暑气。
景家军自南郡出发,足足用了半月,才“姗姗来迟”。
因与孟儒有了盟约,驻守南阳的孟儒守军便只能开城将人迎入城中,抵达南阳地界,却并未急于向前与孟儒部汇合,也未立刻投入对虞军的作战。
而此时,孟儒猜也猜到了景家军的真实目的。
他只能气得咬牙切齿,却没办法在这个节骨眼和景巡撕破脸面。
无奈,他只能派使者再次前去催促,并且瞒报了军情。
“景将军!您总算到了!荥阳……荥阳快撑不住了!虞军日夜猛攻,城墙多处破损,我军伤亡惨重!主公命卑职再来请问,将军既已至南阳,何时发兵北上,共击虞军?若再迟延,恐……恐荥阳不保啊!”
使者衣衫沾染尘土,眼窝深陷,显然是日夜兼程而来。
景谡端坐主位,面色平静无波。他抬手示意亲卫给使者递上一碗水,语气听不出半分急切:“使者稍安勿躁。我军长途跋涉,人困马乏,亟待休整。况且……”
他话锋微转,“初至南阳,敌情未明,仓促进兵乃兵家大忌。若中了虞军围点打援之计,非但救不了荥阳,反而折损我军实力,届时,恐怕孟公处境更为艰难。”
“而且,我已派出多路斥候,详查虞军兵力部署与动向。待摸清敌情,我军休整完毕,自会选择最佳时机,予虞军雷霆一击。还请使者回禀孟公,请他务必……再坚守数日。”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那使者听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明知景谡是在借故推脱,却又无法反驳。他只得咬牙接过水碗,一口气灌下,最终躬身告退。
又半月后,荥阳城外战场。
时机终于成熟。围城近两月的虞军久攻不下,兵疲马乏,士气渐渐低迷。景谡看准时机,亲率景家军主力,自虞军防备相对薄弱的侧后翼猛然包抄而去。
战鼓擂动,杀声震天。憋了许久的景家军如同出闸猛虎,悍然冲入敌阵。
战场之上,刀光剑影。
段令闻身着轻甲,手持利剑,与虞军激烈搏杀。
飞羽营稳住阵型,段令闻与阿侬几人并肩作战,将背后交给对方。忽而,寻隙突刺的瞬间,他脑海中猛地炸开一片陌生的画面。
同样是尸山血海,同样是挥剑搏杀,他的剑法是一种近乎野蛮的冲击,只拧着一股力气,蛮横地向前突破敌军防线。
他似乎能感知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周身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煞气……
“小心!”阿侬一声大喊,将段令闻拉了回来。
只见那虞兵刀锋已几乎触及他的面门!他惊出一身冷汗,几乎是凭借本能,一个狼狈的侧滚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随即被身旁的同袍抢上护住。
不知过了多久,战斗终于结束,硝烟未散。
景家军大获全胜,虞军撤退二十里。
段令闻手中的长剑滑落,他半跪在一处血泊旁,微微喘息着。
血水倒影出他的面容,苍白、又沾满血污,左眼泛金的瞳孔似乎被鲜血浸染,竟诡异地透着红光。
一阵奇怪的钝痛攫取了他的心神,血泊中的倒影好像变得扭曲,摇摇晃晃、虚虚实实……
‘段令闻……’
一道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入脑袋,不!应该说,这道声音并非从外界传来,而是……他的脑海。
段令闻的呼吸变得粗重,他微张着唇平复着呼吸,脑海中,那道模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你想要什么?’
是景谡的声音,可又不太像……
段令闻闭了闭眼睛,他想驱散这种莫名的感觉,意识忽地一沉,在身体倒下的刹那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炽白的光影渐渐散去。
“……你不该违抗军令。”景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更是带着一种压抑的斥责。
段令闻的意识仍在昏沉之中,他的脑袋处于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然而,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和慌乱:“……侧翼发现有孟儒的兵马在埋伏,意图夹击偷袭,景将军有令,命人立刻前去支援。”
回应他的,是景谡更沉冷的目光,“你不是战兵营的人,只需呆在后方营帐即可。”
“那我想成为战兵营的人……”
“不行。”景谡拒绝得果断。
“我、我会努力训练的,我吃得不多,力气大,你看我今天不是杀了那么多……”
“不行。”景谡再次拒绝。
“为什么?”
“……战兵营不需要一个双儿。”
说罢,景谡的声音似乎缓了缓:“南郡已定,你若想留下,我会为你安排新的身份,寻一处清静宅院,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不要。”
沉默片刻,景谡问他:“你想要什么?”
此话一出,段令闻昏沉的意识似乎清明了些,他却只觉得疑惑,这些场景、这些对话,和上回的梦境似乎如出一辙。
梦境……
这里是梦境。
段令闻想张口和景谡说,这一切都是梦。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无法说话。他只能看见眼前的景谡张了张唇,似乎说了什么。
他没有听清。
“……什么?”段令闻冲破了喉间的阻涩,终于发出了声音。
眼前的景谡忽而变得模糊,又渐渐清晰起来,他张着唇,唤了一声:“闻闻……”
段令闻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处营帐顶棚,以及……景谡。
他久久没有反应,一时间竟分不清,此刻到底是梦,还是真。
“闻闻。”景谡见他睁眼却毫无反应,他小心翼翼地又唤了一声,担忧地攥紧了他的手。
他以为,是段令闻第一次经历战场的残酷厮杀,心神尚未平复下来。
段令闻动了动手指,感受到指尖的暖意,他似乎才被拉回了现实。
“……景谡?”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
闻言,景谡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而后拿起一旁的水碗递到他的唇边,缓慢地喂他喝水。
段令闻看着他的面容,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梦境中的画面,那个一次次拒绝他的景谡,和眼前之人,明明生得一模一样。
他有些分不清……
“怎么了?”景谡见他神色呆愣,像被抽了魂一样,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段令闻被他紧紧抱着,温暖的体温,熟悉的气息,一点点驱散了他从梦境带来的寒意。
他慢慢抬起有些虚软的手臂,回抱住了景谡的腰,将身体更深地埋进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声音闷闷的:“我没事……”
第35章 南阳旧事
初定南阳。
空旷的庭院中, 段令闻朝邓桐微微躬身,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邓将军,多谢你帮我搬这些东西,不然我都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真是太感谢了。”
邓桐挠了挠头,朗声笑道:“嗐!举手之劳,举手之劳罢了。”
他微微撇开了眼神,耳尖微红, 有些犹豫地试探道:“那个……你平日里若有什么想吃的小食, 或是想用的玩意, 尽管告诉我,我想办法给你弄来!又或者……这南阳城里近日还算安稳,你若觉得闷了,我也可以带你出去逛逛, 散散心?”
闻言, 段令闻微微一怔。很快, 他便垂下眼帘, 轻声道:“邓将军的好意, 我心领了。只是……不必如此麻烦了,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