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夫郎打天下(111)
景谡小心地将他拥入怀中,郑重道:“他们的牺牲,不会被遗忘。待天下安定,我必许他们身后哀荣,抚恤他们的家眷。他们的名字,我们都会记得。”
“我们不能辜负他们,唯有海晏河清,乾坤朗朗,让黎民百姓不再受战火流离之苦,让万千将士的血不会白流。”
段令闻缓缓闭上了眼睛,时至今日,他们必须继续走下去,这个乱世,必须终结。
只有天下真正安定下来,才是对死在战场的英魂,对这疮痍的天下最好的告慰。
他慢慢冷静下来,和景谡说起了陈焕。
两人都知道,上一世并没有陈焕这个人。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变数。段令闻以为,当初陈焕来景家军便是有预谋的,军中细作恐怕也是和陈焕有关,应当排查一切与陈焕关系密切之人。
但景谡听完后,却沉默了片刻。
当初陈焕进入军营后,景谡便一直暗中派人监视他,哪怕后来陈焕以探亲的名义离开了军营,景谡依旧派人观察了他许久,若陈焕的一切都是伪装,那他的心思深沉到不可想象。
但很显然,陈焕并不像这种人。
景谡并不认为,军中细作与陈焕有关,而是……另有其人。
段令闻回想起那晚,他所信任的景家军亲卫将弩箭指向了他……
他艰难地问道:“是谁指使的?”
景谡不答反问:“你那晚见到的,是真正的文腾吗?”
“这还能有假……”
话音未落,段令闻忽然反应了过来,他看向景谡,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有人假扮文腾?”
“未必不可能。”景谡回道。
那是夜间突袭,光线昏暗,加上当时撤兵时有些微混乱,若是那人带着人皮面具,还真未必认得出来。
看着景谡的神色,段令闻隐约猜到了什么,“你查出来了?”
景谡不置可否,他命人去书房拿来密信,随即交给了段令闻。
这封密信是要送到上郡的,而落款之人,写的是覃师。
覃师……
段令闻恍惚间想起,前世他曾无意中见到纸上写着“覃师”的名字,当时,覃娥告诉他,那是她哥哥的名字。之后,覃娥便给他说起了她哥哥的事情,说是在几年前的战乱死了。
那现在,为什么这个名字会出现在密信中?
段令闻捏着密信的手指微微发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覃娥……”
覃娥是那个奸细……这怎么可能呢?
段令闻一直将她视为可以信赖的朋友,覃娥帮过他很多,知道他天生异瞳后,也从未露出嫌恶疏离的神色,闲暇时还教他辨认过药材。
哪怕这一世,两人并没有经历过种种,段令闻依旧将她当作朋友,当作可以信赖的人。之前,他甚至怀疑徐昂都没有怀疑过她……
自从段令闻被俘,景谡暗地命人严查,他排查了所有与文腾有关的人,最后一个便是覃娥。原是文腾这小子喜欢覃娥,总会时不时借各种由头去医馆中,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一开始,景谡并没有怀疑上她,直到有人禀报,在医馆中发现了一些羊皮,加上军中有真假文腾之事,景谡才起了疑心。但覃娥是段令闻曾经信任的朋友,景谡最不希望的,就是她背叛了段令闻。
然而,在景谡离开宛城后,覃娥果然放松了警惕,又一次传信时被景谡的亲信发现。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覃师就是覃娥,但对段令闻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几日后。
段令闻的身体好了些,便独自一人去了覃娥的医馆。
覃娥虽是军医,但这次,她并没有随军征战,而是驻守宛城。因此,她偶尔也会在城中医馆替百姓义诊。
时近黄昏,医馆内却依旧有不少等候的百姓。覃娥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正坐在案前为一位老妇人诊脉。
她微微倾着身,时而低声询问几句,时而温言安抚,随即将开好的药方递给那老妇人。
段令闻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上一世,覃娥曾对他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在长安开一间医馆,治病救人。后来天下安定后,段令闻还将自己攒下的军饷给了她,让她在长安最繁华的街道开医馆。
前世种种涌上心头,段令闻从未怀疑过她。
其实,也是他一直不愿意面对过去,不愿意相信覃娥真的会杀他。
前世只有覃娥知道他怀了孩子,她劝他离开长安,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当时覃娥的反常,段令闻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他被关在别院,段令闻宁愿以为是自己被人发现怀了孕,从而被侍卫上报到景谡面前,才有后来的大内侍奉旨来送毒酒。
在他心里,即便是覃娥将他怀孕的事情告诉了景谡,段令闻依旧不会怪她。
但这两者都不是。
曾经他以为,是大内侍背着景谡送来的毒酒,不许他这个被视为“不祥”的人生下皇家子嗣,但仔细想想,其实那天晚上有诸多疑点,只是他被困住自己的枷锁所束缚,他失去了判断,最终喝下了那杯毒酒。
而最关键的,便是那双眼睛。
和战场上要杀他的‘文腾’一样,冷酷,没有感情。
这一切,都是覃娥指使的?
就在段令闻思绪沉浸间,医馆内的覃娥恰好抬头,她的动作瞬间僵住。
段令闻被救回来的消息,除了亲卫外,并无外人知道。
因此,当覃娥看见他时,神色骤然紧绷起来,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她立即垂下眼睑,再抬起时,脸上已重新挂上了惯常的温婉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平时僵硬些许。
随即,她站起身,对等候的百姓歉然一礼,“诸位乡亲,实在对不住,今日义诊暂且到此,大家先回去吧。”
话落,百姓们只好陆续散去。
待医馆内没了人后,覃娥才走向段令闻,神色欣喜道:“夫人!你……你真的平安回来了!这真是……真是太好了!”
她侧过身,又道:“此处不便,夫人快请内室歇息,看你脸色苍白,这些时日定然受苦了。”
段令闻随着覃娥穿过前堂,步入医馆内院。这里与外面的喧闹隔绝开来,显得格外安静,庭院内还阴晒着药材,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气。
二人在一张梨木桌旁坐下,覃娥给他斟了一杯茶水,问道:“夫人,可需让我把一下脉?”
段令闻的目光落在那杯茶水上,氤氲的热气带着茶香袅袅升起。他没有立即喝,只是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抬起眼看向覃娥,随即缓缓伸出了手。
覃娥见他伸手,立即收敛心神,将指尖轻轻搭在段令闻腕间。
“夫人脉象虚浮,气血两亏,想来是受了些苦楚,我待会开些药,调养些时日就好了……”覃娥说着,便要起身,去药柜取药。
段令闻突然喊住了她。“覃姑娘。”
覃娥有片刻的慌神,又强行镇定下来,“怎么了?”
“这医馆里外只你一人打理,未免太过冷清辛劳,怎么不寻个帮手?”段令闻似是随口一问。
覃娥的神色一顿,她强扯出一个笑容,“……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况且,这医馆我也不常来。”
“我记得你说过,这间医馆是你父亲留下的,若是军中忙时,也该找个人留下照看。”段令闻缓缓站起身来,随即又道:“我明日找个人来,这样你就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