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夫郎打天下(25)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景谡牵起他的手,往自己的院中走去。
段令闻虽是不解,却还是乖巧地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一处书房,确切来说,是用景谡卧房改成的书房,里面有一个摆满书的书架。这些书,是景谡专门为段令闻挑选的书。
无论是稚子小儿学的三字经、千字文,还是文人爱看的四书五经、书家兵法,应有尽有。
段令闻愣在原地,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书摆在他的面前。记忆中,唯有幼时模糊的片段里,爷爷曾握着他的手,在地上写下他的名字。
这么多年过去,他甚至连字形都记不真切了。
景谡开口道:“我离开这些时日,你可以在这里看书、练字,解解乏。”
段令闻神色怔然:“我、我不识字……”
景谡拉着他走到书案前,案上笔墨纸砚早已备齐。
他知道,段令闻其实很喜欢读书,不然,也不会向他提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要求,便是想要读书写字。
那是,当初他对段令闻的补偿……
思绪回笼,景谡的声音放缓:“无妨,现在学,也来得及。”
他取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三个端正有力的字——段令闻。
墨迹淋漓,笔画清晰。
景谡的指尖依次点过三个字,“段、令、闻。”
“段,为姓氏;令,为美好之意;闻,即听闻、名声之意……”
说着,景谡忽然一怔。在段令闻的父母为他取这个名字时,定然是希望他的人生能如同这个名字一般。
段令闻,令闻,美好的名声。
可……事与愿违。
恍若隔世般,景谡倏然看向一旁的段令闻,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段令闻所经历的,却尽是飘零、隐忍与屈辱的苦楚。
段令闻没注意到景谡的神色,他满眼惊奇与懵懂,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学着方才景谡写字的动作,悬空写着自己的名字。
忽地,一只大手,抓住了他在空中比划的手腕,他疑惑抬头,恰好撞进景谡深邃的眼眸中。
那眼神深不见底,像是两人第一回见面时,深藏着的、浓烈的情感,让段令闻的心跳无端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他声音微弱,却没有挣开他的手。
景谡的呼吸粗重了几分,握着他手腕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一股强烈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冲动猛地涌上心头。
他想将人抱在怀里,想吻那柔软的唇,想让他身上每一处都染上自己的气息,来确定他的存在。
“疼……”段令闻微微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抽了抽手。
闻言,景谡恍然回过神来,他立即松开了几分力道,哑声道歉,而后轻轻揉了揉他那发红的手腕。
段令闻并没有生他的气,只是以为,他可能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景谡抬眸,对上他那清澈的眼睛,似乎从中清晰地看到了,那些他曾辜负的过往。
他轻声唤道:“闻闻……”
“嗯?”
景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缓了片刻,他拉着段令闻的手,让他坐在案前,轻声道:“我教你写字。”
段令闻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已被景谡从背后圈入怀中,他的后背紧贴上景谡的胸膛,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和剧烈的心跳。
景谡的手覆上他拿着笔、微微颤抖的手。
“这样拿笔。”景谡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灼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放松些……”
段令闻的手却越来越僵,心跳也越来越快,他被完全笼罩在景谡的气息里,让他脑袋一片空白。他想用力握笔写字,却使不出一丝力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景谡握着他的手,蘸墨,落笔,认真而郑重地再写了一遍他的名字——段令闻。
段令闻的呼吸彻底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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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转变
出兵前的这几日,景谡在房间中教段令闻识字、断句,他握着段令闻的手,一遍遍地带他书写。
段令闻学得近乎痴迷。
除了必要的歇息,他几乎所有时间都伏在案上。可毕竟他干惯了力气活,景谡握着他的手来写字时,字迹端正整齐,一到他自己写时,哪怕他凝神聚气,小心翼翼,写出来的字还是有些歪歪扭扭。
景谡一进来,便见他眉头紧锁,牙关紧咬,仿佛和手中的笔杆子较劲。
待他凑近到跟前,段令闻才猛地察觉身侧有人,惊得手一抖,笔尖往旁边斜划了一下。
他仓皇抬头,见是景谡,脸上瞬间掠过一丝被撞破窘态的慌乱,下意识就想把那张写满歪扭字迹的纸藏起来。
“还在练字?”景谡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段令闻神色窘迫,低低地“嗯”了一声。
景谡笑了笑,似在回忆道:“我初学握笔时,那字迹实在不堪入目,叔父见了,常气得拂袖,斥我笔下字迹如春蚓秋蛇,歪斜潦草,毫无章法。”
他这话半是真半是假,只为宽慰眼前这人。
段令闻真的信了,眼眸微亮,“真的?”
景谡怔了怔,而后轻轻点头,“嗯,写字非一日之功,我们……来日方长。”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邓桐的声音:“公子,人带来了。”
景谡道:“进来吧。”
邓桐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
是一个双儿,低眉顺眼,进门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定后,跪下行礼,“奴才小福,见过公子。”
景谡微微颔首,他转向段令闻,温声道:“他是家中旧仆的孩子,性子还算沉稳。我离开的这些时日,便让他跟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段令闻看着这个比他还要小几岁的双儿,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小福来之前已经听过段令闻这个名字,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小福见过夫人,日后但凭夫人差遣。”
“快、快起来……”段令闻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扶,这般的跪拜大礼,于他而言是极其陌生的。过去二十年,都是他跪地主、跪官差……何曾有人如此恭敬地跪过他?
这突如其来的尊卑颠倒,让他心慌意乱,浑身都不自在,只觉得这礼重得他根本承受不起。
小福不敢逾矩,他缓缓起身,恭敬道:“谢夫人。”
景谡上前一步,握住段令闻的手,而后朝邓桐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邓桐:“是!”
小福:“是。”
待两人退下,房门轻轻合拢,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见段令闻仍有些局促不安,景谡牵起他的手,引他到一旁的榻边坐下,轻声道:“你若是不喜旁人靠近,便让他在院外伺候。”
段令闻道:“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景谡解释道:“我知你独立惯了,并非要人时刻跟在身边端茶送水。”
他顿了顿,神色认真了起来,“只是,我离开数日,府中虽有亲卫,但总有顾及不到之处。有人在你近旁伺候,我也能安心一二。”
“你如今习字读书,难免需要添置一些纸墨书籍,或是想寻些杂书闲记。这些琐事,交由下人去做便可。”
说着,景谡轻叹一声:“闻闻……你我即将成婚,是景氏名正言顺的另一位主人。我想尽我所能,让你不再受任何的委屈。无论你想要读书写字,还是骑马射箭,你想要做什么,尽可告知于我。”
段令闻的呼吸猛地一窒,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却堵在心口,笨拙地不知该如何表达,最终只化作极其轻微、却带着颤抖的一句:“……谢谢你。”
“你不是答应过我,你我无须言谢。”景谡将他拢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