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貌娶人后小侯爷后悔莫及(79)
季承宁扭头,谴责地看了崔杳一眼。
他知道自己并非绝顶聪明之人,但也不是傻子。
他卧房里哪来的蛇!
余光乜向崔杳,不对,有倒是有的,只不过不是寻常的蛇,而是披了最精致清秀的美人皮囊的精怪。
“阿杳,”他见崔杳眼底泛着红,“你起得大早,又陪我这么久,快去歇歇吧。”
崔杳却不动,“我既然应了季……二叔,”他险些咬到自己舌头,“不可失信。”他盯着季承宁的脸,温柔笑问:“亦或者,世子要留我在卧房中歇息?”
季承宁道:“好。”
崔杳一怔,“什么?”
心口却诚实地传来了一阵震颤。
“房内另有别室,”季承宁认真地说:“内置软塌,表妹若是不介意。”
震动偃旗息鼓,崔杳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有丁点恼怒转瞬即逝,幸而季承宁一直背对着他,“岂非,还是见不到世子?”
季承宁疑惑。
只当表妹关心则乱,道:“那,叫他们将软塌抬到这来,阿杳意下如何?”
崔杳:“不必了,多谢世子,我还不累。”
说着,隔着被屈指敲了敲季承宁的后颈,“睡吧。”
……
养伤期间季小侯爷委实过了一段清净日子。
无人叨扰,亦无需处置纷乱的杂务,还不用每天早上起得比鸡还早地去操练,整日睡着了起来用膳,实在睡不着就让阿洛捧本话本给他读,表妹和二叔又常来,看见他稍稍动弹,紧张得好似看见有人将传国玉玺悬在摇摇欲坠的高塔上。
季承宁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才躺两日,就觉得浑身筋骨酥麻。
“再胖下去,告诉庖内今年除夕不必杀年猪,”季承宁二指夹在小腹上,细白的皮肉从他指缝间挤出,“炖我就是了。”
阿洛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线条依旧精悍流畅,哪里有丁点赘肉。
分明是他躺不住了,寻理由想出去玩!
阿洛说:“不行。”
季承宁闷闷道:“我还没要做什么呢,阿洛你好狠心。”
阿洛重复,“二爷说了,不行。”
季承宁眼窝浅,眼泪去得比来得更快,猛地抓住他话中的漏洞,“你听我二叔的话还是我的话?”不等他反驳,“你是我的人还是我二叔的人?”
阿洛说不过他,只无言地盯着季承宁看。
季承宁四肢摊平,轻飘飘的亵衣散乱,在床上几乎要化开了,“再不出门我就要憋死了,阿洛,你真的忍心看我辗转反侧吗?”
阿洛道:“您的腿不宜出门。”
季承宁眼前一亮。
在他看来,这句话无异于松口。
“库房内有轮椅,”他脑子转得飞快,“阿洛,就推我出去晒晒太阳,不会有事的。”
况且他只是伤到了皮肉,又不是伤到筋骨,若非天天有数双眼睛盯着他,他早就溜出门了。
阿洛看他。
季承宁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他,好似在求神拜佛。
阿洛静默几息,“只能出去半个时辰。”
季承宁点头如捣蒜,“好,好,我都听你的。”
“什么都听你的?”
一道声音突兀地插-入其中。
季承宁身体一僵。
他缓缓转头,果不其然看见表妹正站在窗边,笑容温存地望着他。
阿杳走路怎么没声!
“表妹,”季承宁楚楚可怜地与崔杳隔窗相望,“想必表妹一定不忍心看我被困府中,如笼中之鸟一般,是吧?”
崔杳微微一笑,“不是。”
季承宁泫然欲泣。
一个时辰后。
大昭观内。
钟渡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季承宁,从发顶看到略有点圆润血色的脸,视线滑动,手拎起他的袖子晃了晃,又蹲下,正在他要摸季承宁小腿时,被崔杳一把按住了蠢蠢欲动的爪子。
钟渡讪讪。
“我就是看小侯爷太久没来了,有些,受宠若惊,”他殷勤地把季承宁往茶室请,“小侯爷今日怎么如此清闲?”
崔杳看了眼钟渡。
“世事浮云何足问1。”季承宁一面满不在意地回答,一面坐下。
茶室里不止他们一行人,因春闱在即,来大昭观里求神祈祷签的人比平日多了好几倍,多是家中长辈,而非学子本人。
茶室内无里间,只拿屏风将茶案围起,圈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
茶室极热闹。
季承宁等刚一坐下,便听邻座在摇签子,哗啦哗啦的摇签声与人含笑的谈话声混在一处,热闹而富烟火气。
崔杳自然地去给季承宁倒茶。
钟渡还记得这位“撞破”了他与季承宁私相授受的崔姑娘,今日虽着男装,但其相貌出众,见之不忘,钟渡一眼就认出了崔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崔杳只余光往他的方向一瞥。
钟渡的样貌就他而言看不出好坏,但纵然崔杳对其无甚好感,也不得不承认,钟道长身上最特别的气韵,在他静静坐下时,竟真有几分化外仙人的出尘飘逸。
季承宁接过茶,轻笑着道了声谢。
“啪。”
似是灵签落到桌上的声响。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隔壁传来少女含笑的声音,“婆婆,这是文昌帝的庚己上上灵签,”小姑娘掩唇笑,“签文是:见说今年新运好门阑喜气事双双。2连神仙都说好运连连,双喜临门,怀哥定然高中,您老人家就等着日后做诰命夫人吧。”
话音娇憨讨喜,听得季承宁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老夫人被哄得见牙不见眼,轻拧说话少女腮边的软肉,笑道:“你个小油嘴的。”
“哎呦。”少女故意呼痛。
老夫人忙松手,“绵绵,小祖宗,疼不疼?”
绵绵这才展露笑脸,一吐舌头,“疼,疼得脸颊肉都要掉下来了,需得婆婆买上二斤桂花糖才能粘上。”
季承宁闻言没忍住,噗嗤一笑。
在房中闷了两日,乍听这少女和她长辈玩笑,令他只觉周身阴霾顿消散,多了好些活气。
老太太合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疼就好,别说是二斤糖,要是能把姑娘这张小嘴黏上,二十斤老身都乐意呢。”说着,又对少女笑道:“再给姑娘添上一斤吉顺斋的糖果子。”
绵绵笑着往老夫人怀里贴。
“阿婆,这里是道观,怎么反求佛祖啊。”旁侧有人笑着打趣。
“老身是高兴糊涂了。”老夫人爱怜地摸着少女的手,“都怪我这古灵精怪的丫头逗我。”
祖孙一番话将四面闲谈的香客都逗笑了。
季承宁见崔杳一直盯着自己看,逗他:“阿杳看我作甚,你也想吃桂……”
“哗啦哗啦——”
茶室的帘子被猛地撩起,吵得人心烦意乱,季承宁话音一顿,有些不悦地向外看去。
钟渡满面疑惑,起身去看。
一个侍从打扮的青年人从门外窜进来,目光快速在茶室中扫过,落到那对祖孙身上时如见救命神仙,跑上前,慌乱道:“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
茶室里热络的氛围陡地凝住。
老夫人面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是那名为绵绵的少女思绪敏捷,“怎么不好了,你快说!”
老太太花白的头发颤抖,“是啊,怎么不好了?”
侍从面色血色全无,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怀少爷,怀少爷叫官府的人给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