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貌娶人后小侯爷后悔莫及(119)
说明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了。
崔杳站在季承宁面前。
小侯爷面色白中带青,如一块刚刚雕琢完美的且末玉,唇上丁点血气也无,看得崔杳心头发沉。
对季承宁身体的怜惜,与愈演愈烈的杀意融合在一处,他垂眼,勉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温和。
他站着,季承宁靠着,他便很自然地伸出手,贴上季承宁的太阳穴。
幽凉的触感弄得季承宁耳尖抖了抖。
“阿……”
拒绝的话只来得及发出气音,就被崔杳说话的声音盖过,“我们来时,”季承宁要听他说话,赶紧住口,崔杳唇角微扬,“听到百姓说鸾阳从去年就不曾下雨,天灾严峻,官员再不加以安抚,赈灾,百姓死伤太多,民心涣散,这时候,来了一行人,陈崇说他们做生意,鸾阳并不富裕,那些假扮商人的逆贼卖的货物,说不定就与民生相关,他们很有可能那这些货物……”
季承宁接口,“邀买人心。”
手指不轻不重地揉按着他的太阳穴,指尖微微凉,却不冰,舒服得额角发胀的季承宁差点没去蹭蹭崔杳的手指。
幸好理智尚在,他及时忍住。
他尴尬地别开视线,“人将死,面对活命的机会,有所动摇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陈崇于他们非但无恩,反倒,早有深仇大恨。”
崔杳轻轻嗯了声,声音放得很软。
落到季承宁耳畔,他下意识想躲避,反应过来又笑自己小题大做,任由崔杳揉按。
“不过,眼下我们所知不多,”季承宁道:“鸾阳之事实在复杂,我甚至怀疑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先太子旧部,说不定,就是陈崇作恶多端激起了民变,不得已寻了个理由扯出先太子。”
况且,为何是先太子?
难道,季承宁目光一凛,先太子之死也有疑窦不明吗?
崔杳看着他变化莫测的脸色,“世子,在想什么?”
“我,”他顿了顿,“什么都没想。”
“哎呦——”一声夸张的叫喊打断二人,他们同时转过头,“大人您不能随便进去!”
却见月门外倏地闪进来一个人影,后面侍人慌乱地追着。
“将军,”李璧站定,急急道:“出事了!”
第67章 看他临危不乱,看他运筹帷……
季承宁立时直起腰身,犹豫半秒,还是朝崔杳点点头,崔杳立刻会意,唇角悄然上扬,紧随其后。
季承宁一面快步向外走,一面同李璧道:“怎么?哨卫探听到什么了?”
李璧道:“如将军先前布置,派出去的军士看到远方有烟尘席卷而来,故紧急回报!”
“这么快。”季承宁沉吟。
三人疾步出别苑,季承宁先让李璧去集结军马,自己则率领一支百余人的小队先登上城墙。
居高远眺,果见西边火光大起,在焚天业火一般的光亮中,烟尘滚滚,足可遮避夜空,必然是有大军在向兖郡的方向集结!
炽热的风裹挟着砂砾狠狠打在脸上。
折冲将军阮泯已率亲卫在城楼上,见到疾步上阶的季承宁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以为,这个少年得意的季小将军早被那些老狐狸哄得晕头转向,沉溺在温柔乡中了,不料,竟然来得如此迅速。
还是在他,没有派人去通传的情况下。
“将军。”阮泯正要见礼,被季承宁抬手示止。
阮泯立在季承宁身侧,“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应对?属下好传令三军。”
他身为副将军,全军中仅次于季承宁的将领,自然有统帅军队制定战术之责,就算季承宁在,也该提出意见,出谋划策。
然而,这位沙场折冲的老将姿态却放得极低,俨然是季承宁大权独揽,不容置喙。
崔杳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以阮泯的资历和人望,皇帝让季承宁为将,分明有意压他一头,挑起他对季承宁的不满。
他此刻的柔顺非因恭敬,更像是不愿承担任何责任和风险。
若季承宁不堪大用,他出来力挽狂澜就更好了。
这样的朝廷,崔杳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摆弄千里镜的季承宁,哪里值得你费尽心神?
“我?”季承宁手握着铜镜筒,眯起眼,转动机扩调试了几圈,眼前模糊的影像瞬间变得清晰,“我年少无知,听到敌军突袭,一时间乱了方寸,还请阮将军不吝赐教。”
他语气竟然极真挚,好像真是一个虚心求教的晚辈。
阮泯看向季承宁。
青年将军背对着他,精悍有力的腰背下压,他还没来得及换甲胄,故而只穿着赴宴时的绯袍,滚了银边的红衣在风沙中猎猎作响。
听他不答话,季承宁略略转脸,“阮将军?”
火光熊熊燃烧,明暗交织,撒在青年人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让他想起了最风华正茂,傲气狂妄的永宁侯。
永宁侯爱着红衣,当年军中人多爱笑称其为绯衣侯。
登台号令三军,不着甲胄,只轻衣博带,眉目似画,朱衣若血,立于点将台上,不像个凡夫俗子,倒像是个下凡历练的谪仙。
既然是谪仙,就有魂归九天的那一日。
阮泯愣了几秒。
季承宁身边那个高个子的年轻人目光陡冷,不善地看着他。
阮泯猛然回神。
他清了清干哑的嗓子,像是不敢多看季承宁的脸,低下头,“属下以为,应当立刻出城应敌,以正朝廷威严。”
季承宁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阮泯。
目下,他们既不知敌军人数,也不知敌军操练水平、兵士素质、甲胄武器是否精良,对面的将领是谁,其为人秉性是小心谨慎还是贪功冒进皆一概不知。
在这种情况下,阮泯提议出城迎敌?
阮泯被季承宁看得一惊,其实季承宁神色并无苛责,却给他一种被看破了心中所想的错觉。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退后半步,强笑道:“将军?”
季承宁扬了扬唇,“阮将军壮心不已。”
“多谢,多谢将军夸赞。”阮泯硬着头皮道。
此子年岁尚小,心机却远胜常人,再看季承宁,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忌惮。
下一刻,却听季承宁扬声道:“来人!”
“属下在!”
拔剑出鞘,季承宁的命令掷地有声,“准备守城!”
“是!”
将军详细的命令一道一道地传达。
季承宁居高临下,面色镇定而漠然,命令精准迅速、毫不犹豫,不像是初次带兵,全无经验之辈,倒像是久经沙场的夙将。
洛京军除了剿匪之外,先前从未有过实战经验,众军官免不得有些惴惴,但见主帅指挥若定,心皆放下了大半。
青年将军从容不迫,挺拔的身姿立在城墙上,灯影摇曳,纷乱生光,映得人仿佛一把已然出鞘的宝剑,寒光凌厉。
足以,划破长夜。
崔杳一眼不眨地盯着季承宁。
他不知自己在看什么,却又无法移开视线,如被下蛊了似得,不可自控地追逐着季承宁的身影。
看他临危不乱,看他运筹帷幄。
众军士业已站好位置,只待敌军靠近。
然而,先来的并非敌阵。
却听阵阵喧腾,声若炸雷,在每个人耳边轰然爆开!
惊愕地抬眼,只见敌众如同潮水,黑压压地从西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