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貌娶人后小侯爷后悔莫及(140)
季承宁冷声截断,“若放任那些畜生贪赃枉法,不用一月兖郡必乱!鸾阳尚未平定,又添一新患,倘陛下追责你身为随军皇子首当其冲,三殿下,你难道不明白其中利害?”
季承宁这话实在不好听,但又是实话,听得周琰呼吸都不畅了。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季承宁,似要将季承宁生剥活吞。
偏偏,他无从反驳。
若说不明白,他就是蠢,若说明白,他就是又蠢又坏。
他呼吸愈发急促,喉间嘶嘶作响。
阮泯对周琰虽无偏重,但三殿下看起来马上就要昏过去了,为防生事,阮泯立刻道:“将军,殿下息怒,”碰上这般性子凌厉的上司,阮泯惊觉自己脾气居然也能算好了,“将军,殿下也是在,在担忧将军,怕将军此举引得兖郡官员不满,况且人已经死了……”
季承宁冷笑,“死了又如何?其家人仗着其身居要职就敢肆意侵吞国帑,用民脂民膏如砂砾,挥霍无度却没有任何代价,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他声音愈发阴冷,“莫说是抄家,就算他将金银珠宝缝在皮底下,本将军将他炼成灰也要将钱拿回来!”
周琰脸由红转紫,又由紫转白,“我,我要弹劾你!”
季承宁冷冷道,“那你和陛下说吧。”
周琰被气得站不住,若非阮泯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已经翻着白眼昏过去了。
气氛紧绷得人险些无法呼吸。
“嘎吱——”
阮泯一下转头。
是,他眼眸一震,是常常跟着季承宁的崔先生。
崔先生穿着一件颜色很浅的灰衣,衣服看不出什么料子,也无丁点花纹,素净得发冷,落在他身上映衬他肌肤更惨白,如同被月光映照了的初雪,泛着冷森森的阴气。
他一手拿着把撒金花的黑伞,骨节荦荦的手指卡着伞柄,另一手抱着只杂毛的……小狗子?
阮泯差点没把眼珠瞪出来。
他又来添什么乱?还嫌季承宁不够生气吗?!
“滴答,滴答。”
雨水顺着合拢的伞面往下淌,落到崔杳脚边,很快就凝成了小小的一滩水。
可出乎阮泯预料的是,方才还恨不得给周琰两耳光让他清醒的季承宁面对打扮得与公事全然无干的崔杳居然没有发怒。
非但没有发怒,他神色甚至顿时软化了不少。
季承宁轻轻咳嗽了声,“崔……大人,怎么把狗抱来了?”
语气虽抱怨,却主动上前接狗。
小狗儿长大了些,不见抽条,反倒更胖了,也不知道他被无聊的军士们喂了什么,俨然是个毛茸茸的球。
周琰深吸一口气。
季承宁态度如此温和,对他却不假辞色,可见,在季承宁心中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他怨恨地瞪了眼崔杳,拂袖而去。
季承宁冷哼。
阮泯忙道:“将军,营中还有些杂事,属下先下去了。”
季承宁颔首。
阮泯立刻退下,不忘把门关上。
崔杳这才温声回复,“属下带它来,是让世子看看它长胖了多少。”说着,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狗浑圆的肚子。
分明是怕他太生气。
季承宁心中雪亮。
但崔杳不明说他亦不点破,抱着狗往后一仰,“周琰,”他唇瓣轻启,吐出两个字,崔杳洗耳恭听,季承宁唇角扯出个冷冰冰的弧度,“蠢成这样,竟是太子殿下同父异母的兄弟,哼,传出去我都怕玷污了太子殿下的清誉。”
崔杳眸光发暗,语气却极温和,不接关于太子的话,只道:“幸而有将军力挽狂澜,”他顺手给季承宁倒了杯茶,“将军辛苦。”
季承宁这番奉承话被麻得来回摸胳膊,果然将周家二位殿下抛之脑后,义正词严道:“谄媚之言,少说。”
语毕,却接过茶杯,仰头将内里的水液一饮而尽。
不知何时大雨已经停了,天光透过厚实的云层,撒落到刑台上。
先前将刑台团团围住的百姓还在,雨后的阳光不怎么刺眼,暖融融软乎乎地拂过人面,有人被烫到似的颤了下,眼眶处泛起一圈红色。
季承宁收回视线,“走吧。”
……
自从行刑那日后,军营里频发怪事。
譬如说,军营门口的拒马上总能发现几串不知名的蘑菇干、辣椒干、野果干,且找不到主人,好像是凭空长出来的。
季将军找不到主人,干脆一挥手,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
吃当然不是他独自吃,而是吩咐厨房分给全军。
奈何驻地的兵士足有数千人,这些东西就算再多几百倍,于这帮正值盛年,每日还有繁重训练的青年人都不够分。
蘑菇干被切碎并些菜蔬一道和馅烙饼,每块饼里捞不着半块蘑菇丁。
吃着的洋洋得意,好似这不是草菇,而是龙肝凤髓,“看看看,百姓送的,你有吗?嘿嘿嘿你没有吧——”
凡此种种。
季承宁看不惯这幅骄狂姿态,扰乱军心——当然不是因为他也没吃着。
遂再有百姓送东西来,皆分成十份,拿红纸包了,缠红纸的线用显眼的浅黄,演武后给全军名次前十。
拿到红纸包的军士恨不得将东西别胸口,神似新科进士簪花游街。
季承宁又命人在拒马上挂了一只柳条编筐,里面放了银两铜钱串,可下次照旧有东西被悄悄挂在拒马上,钱却没有少一文。
季将军苦思冥想。
翌日,筐里的钱变成了芝麻糖、云片糕、还有手指大小的桃酥,都拿油纸好好地包着,虽不是名贵糕点,但在此时的兖郡也算难得。
让众军士高兴的是,里面的小油纸包果然少了,但今日——却多了点别的东西,且这东西附赠了一张小竹片,歪歪扭扭地刻着:曾季将军。
季承宁分辨了半天,确认,送东西的人要写的应该是赠。
半个时辰后,一直在等季承宁回来确认文书的崔杳终于忍不住问:“将军还没回来吗?”
目睹了季承宁所作所为的李璧沉默半晌,“回崔先生,将军迷路了,所以,不得已来回行走,”他顿了顿,自己说出口都觉十分荒谬,”寻找方向。”
崔杳:“哦,迷路了,我还以为……”他顿了顿,“嗯?”
迷路了?
就这么个四四方方,闭着眼睛走都能找到方向的地方,季承宁是怎么迷路的!
他疑惑不解,遂整理好文书出门查看。
他向外走了近百步,正好碰到了季承宁。
威风凛凛的季将军左手拎着一袋小鱼干,右手抱着小狗。
小鱼干的咸香急得小狗嘤嘤直叫,被季承宁捏住嘴筒子教育,“这个你不能吃,太咸了。”
小狗委屈巴巴地看他,一个劲儿地往小鱼干袋子的方向扒拉,短胖的四肢都在用力。
季承宁拿手托住它屁股,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不要狗命了?”
他一动,发间有什么哗啦作响。
崔杳和李璧定睛看去,却见季承宁发冠后面挂着枚小小的请竹片,随着主人的动作与发冠碰撞,咔、咔,一下又一下,恍若玉鸣。
第79章 “我和你表妹你更喜欢哪一……
倘季承宁生着耳朵,此刻大约已经在脑袋上毛茸茸地支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