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貌娶人后小侯爷后悔莫及(177)
他伸手,去摸周彧的脸,也是烫的,烧得太子殿下素来苍白的面颊上都浮现出了一抹血色。
只不过,是不吉的潮红。
季承宁叹息,“你惯是胡思乱想。”
可由不得我不胡思乱想。
周彧心说。
从前小宁是他的,只是他一个人的,岁月匆匆若流水,怎么才共度这么点年月,小宁身边就多了那么些人!
周彧盯着季承宁的脸,想碰,但是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过恰到好处,恰好是,他没法伸手就碰到的远近。
思及此,周彧垂首一阵剧烈地咳嗽,“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
季承宁一把揽住他,“怎么了?”立刻对侍从道:“快端药茶来!”
侍从端来一盏猩红的液体,苦涩四溢。
季承宁一手抱着周彧,一手接过茶盏,送到周彧唇边。
热气朦胧地上涌,模糊了周彧的视线。
仰面看季承宁,后者的面容如隔云间,浩渺不定。
他就着季承宁扶他的姿势喝尽了茶,半阖双眼,低声问:“你来,崔大人没有不开怀吧。”
“嗯?”
季承宁思绪微顿。
周彧见他不明所以,忍不住笑了声。
美人卷珠帘……
不知心恨谁。
他倦倦地靠着,触目所及,是季承宁俊美又锋芒毕露至极的眉眼。
与他的病弱截然不同。
他忽生出了无尽惶然,又像是嫉妒。
嫉妒季承宁如此生机勃勃,能活那么久,他却,他却定然早逝,而之后的几十年,上百年,沧海桑田,季承宁会慢慢忘掉他,直至,根本想不到有他这个人如此绝望地怨怼,又倾慕着他!
如此不公。
周彧盯着季承宁殷红的唇,忽道:“小宁,我若是死了,”他望向季承宁,“小宁,你会不会为我伤怀?”
说你会。
哪怕只是哄骗我。
此刻的痛苦与绝望如果能传达给季承宁一瞬,一瞬就好,他万死也不可惜。
“殿下,”季承宁眸光动颤,他顿了顿,却道;“你不会死。”手指攥得愈发用力,不知是说给周彧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您是太子,自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举世罕有的药材,为您医病,您不会死。”
对,就是这样。
看着季承宁渐渐变得苍白的唇,周彧想。
他湿热的手指反握住季承宁,在手背上留下一道道湿痕,“我会死的,你在骗我,”他喃喃,低哑幽微的声音撩过季承宁的耳畔,像极了,水鬼像岸上人伸出双臂,“小宁,我一定会,早死的。”
所以,再怜惜我一点吧。
哪怕只有一点,趁我还活着的时候。
季承宁死死地盯着周彧。
眼底血丝道道清晰,他发颤,而后死死咬住牙关,蓦地笑出了声。
他语气轻松,“那臣就完蛋了,而今几位殿下都不喜欢臣,无论谁继位,臣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啊呀,说不准殿下才去,臣就要紧随殿下了。”
他猛地逼近周彧,五官瞬间在彼此眼前放大!
语气却还是轻柔得,“阿彧,你说他们会怎么杀我呢?砍头?凌迟?五马分尸?”
“你不许说了!”周彧胸口剧烈起伏。
季承宁这次却没纵容他,“你也不许说了!”
季承宁握着周彧的手指尖都在发颤,明明呼吸急促,面色却苍白得纸一样,“你单知道我这话刺人,你怎么不知,你整日将你的生死挂在嘴边会叫我伤心?”
周彧定定地看着季承宁,忽地泪落。
喃喃道:“小宁,你别生我的气,我再也,再也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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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章红包掉落,晚安啦。
第102章 “承宁!”
此夜阴云万里,所有的光亮俱被遮住,伸手不见五指。
崔杳卧房中燃着盏半灭不灭的灯,他难得坐得散漫,倚着凭靠,双眸微阖,洁净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
“噗嗤——”
崔杳豁然抬眼,淡色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寒光。
声音本已轻得不能再轻,然而崔杳还是在瞬间就察觉到了异常,目光迅速地环视一圈,但见后窗的窗纸最下方破了一个小小的洞,旋即,一根细长的苇管便送了进来。
若有轻烟袅袅。
烟雾太淡,以至于不盯着看,恐怕会将那东西视为眼花。
是,刺客吗?
崔杳想。
明明是极危险的关头,他却生不出丁点恐惧,反而,微微笑了起来。
本能比头脑更先做出反应,他略仰头,发僵的脊椎逐渐回温,一点点,暴虐的亢奋上涌。
是,面对季承宁时竭力压制的,连他去太子那都可以善解人意温言相劝的,在心口疯狂流转的暴虐。
想,抓住小侯爷的手腕,就像抓住一柄刀剑似的,将他牢牢锁在掌中,轻而易举地顶开对他从不设防的季承宁的双腿,看他惊怒愕然交织的表情。
然后在他耳畔轻声道:“不许去。”
不许去。
因为我不高兴。
周彧在你心中就那么重要,值得你不顾镇日公务繁忙的倦意都能去看他?
周彧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你毫不怀疑?
万一他在骗你呢,万一他对你心怀不轨,想要借机——嘶!
崔杳猛地从那癫狂的幻想中抽身,琉璃宝珠般剔透的眼眸此刻已密布血丝,看上去异常狰狞。
软剑剑柄死死抵在虎口上,触手坚实冷硬,仿佛这样,就真的将风骨冷峻,宁折不弯的小将军禁锢住。
崔杳扬唇,勾出个嗜血的弧度。
守在窗口的人极耐性,屏息凝神等在外面,忽地听闻内里传来“砰”地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连带着昏暗的烛火倾倒,被烛台彻底压灭了。
几人俱穿着夜行衣,听到声音眼中闪过一抹兴奋,压低声音道:“动手!”
身影一晃,悄无声息地打开窗子,飞身踏入。
迎接他们的却不是个昏迷过去,软绵绵若死人的季将军,而是一把——凌冽的剑光猛地在眼前扩大,而是一把利剑!
剑光如雨,落在身上却不是轻盈的,却,如秋雨一般阴冷。
但只一瞬间,那阴冷就变作温热。
“噗——”
鲜血疯狂喷涌。
削铁如泥却柔软非常的剑切入脖颈,被使剑人狠辣地绕颈而过,“嘎吱——”,脑袋被整个切了下来,辘辘滚到地上。
死不瞑目的尸体眼中犹带恐惧。
怎么会,这样快?
快到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余下的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狂风四起,吹得乌云乱舞,一线月光倏然降下。
透过半开的窗子落到那人脸上。
洁净到了极致,又秀美至极,眉眼柔和,此刻微微垂着,竟叫人看出了几分悲悯,宛如一尊,拿白玉雕刻的神像。
偏生,血花飞溅半面,他倏然抬眼,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眸其实并不是他们想象的无情,而是,满溢杀意和……亢奋。
来人才意识到,不对,情报有误,这房里的人根本不是季承宁。
同伴的头颅滚到脚边,二人目眦欲裂,这就是个疯子!
狂风作响,吹得四下嘈杂,如同鬼哭。
不知何时,二人的后颈已是冷汗如浆。
咬咬牙,挥刀砍去!
然而下一秒,人影已如诡魅般地消失。
他眼珠仓皇地转动,瞪得几要渗血,头都来不及回,先狠狠地朝身后砍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