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貌娶人后小侯爷后悔莫及(123)
两具精悍身体猛地相撞。
呼吸陡沉。
季承宁见对方被缠得动弹不得,唇角一扬,竟露出了三分得色。
怒火炙烤得周身血液沸腾,冲刷得理智都岌岌可危。
城楼上,季承宁第一次正式统领军队,他不过凡夫俗子并非草木,焉能不觉紧张?箭矢如雨,射中的叛军却是活尸般的可怖模样,诡异的纶音入耳,军心大乱,他不动声色地稳住局面,紧贴脊背的里衣却早被浸透。
那些强行压抑的,生死之交的恐惧、厌恨、还有面对危险被激起的,战栗的亢奋一道汹涌而来。
亟待一个宣泄的,方式。
他鬓发散乱,薄汗把发丝黏黏地贴在唇畔,被乌黑的带子遮住眼睛,似格外示弱于人,偏偏唇上还挂着一以贯之的,挑衅得意的弧度。
季承宁略略仰面。
柔滑的绸驯服地压住笔挺的鼻骨。
他抬手,要扯掉绸缎。
可对方不许,遽然出手,扣住季承宁手臂上的一处要穴,曲起指骨,用力一点。
“嘶!”
季承宁不期如此,腰身猛地弹了下。
好似条被人扔到油锅煎烤的鱼。
这正是季承宁方才拉弓挫伤的胳膊。
季承宁反手想扇他,忽地想到此人一直戴着铁面具,深深吸了口气,恨恨地放下手。
鬼影空闲的那只手抬起季承宁的脸,他疼惜地欣赏着季承宁因痛而蹙紧的眉,温声细语道:“活该。”
季将军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给我滚。”
恶鬼温柔地说:“我可不滚,我若是滚了,谁来照料世子?”
季承宁动作顿了顿,眸中闪过抹思索之色。
他不答,恶鬼也不要他回答,手指试探着揉按指下紧绷的肌肉,口内慢条斯理地往外不吐象牙,“您那些属下、亲信、哦,还有那个成日跟在你身后的表妹,一个个嘴上忠心耿耿,实际上连您受伤了都不知道,”他垂首,冰冷的面具贴上季承宁的手指,好像在乖顺地讨一个抚摸似的,“世子,好可怜啊。”
季承宁面色骤厉,“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他声音越来越冷,瞬间下了结论:“流民攻城时你就在城内!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铁面具蹭过季承宁的指尖,奈何后者不为所动,只戒备地看着他。
面具的主人闷闷地叹了口气,而后才回答道:“您猜猜看?”
他一手落在季承宁耳侧,亲昵地为他勾去散乱的发丝,“猜猜看,我究竟是谁?”
我猜?
季承宁被气得发笑。
当时城墙上足有近千人,每个人都看到他拉弓射箭,他用的是重弓,挽弓如满月,但凡有心人,都能猜到他可能拉伤了手臂。
“此鬼”又能自由出入他的营房,必是他亲近之人!
几十个人名迅速在心头过了一遍,季承宁张口便道:“李璧?”
恶鬼狰狞面具下的脸色难看了三分。
李璧?
在季承宁心中,难道李璧可以与他这样,耳鬓厮磨,亲昵缠绵吗?
还是说李璧意图不轨,有意引诱,季承宁有所察觉,故而有此一问?
话音未落,季承宁先否决了自己,“不对,李璧没有那么大胆子。”
江,江临舟没跟来,况且就算跟来了,季承宁觉得江公子对男人兴趣不大,先前他和梅雪坞不过是形势所迫虚与委蛇,而且,江临舟没有如此好的身手。
“难道,”恶鬼淡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季承宁,看他唇瓣开阖,心口竟莫名地快速震颤了好几下,说:“难道你是陈缄?”
一时静默。
四下无声,季承宁能听到的只有对方越来越急,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被他说中了?
季承宁精神一震。
他刚要开口,却听对方笑了。
平淡无波的声音笑起来像是机扩咬合发出的声音,艰涩又生硬,鬼气森森的,透出了股铁腥味。
陈缄?
恶鬼满口银牙险被咬碎。
哦,他忘了,还有那个,与世子自小相识的,军医呢!
鬼影捏住他的手臂,猛地低下头。
面具的鼻尖轮廓与季承宁的几乎相贴,后者甚至感受到了,一股属于活人的,轻微震颤的气息。
这活着的恶鬼阴阴测测地说:“世子,猜错了。”
季承宁知道他猜对了对方也不会认,况且他委实想不到其他答案了,猜不出就干脆不猜,“既然都不对,你自己且说,你是……唔!”
话未未落,扣在他小臂上的手指用力,季承宁毫无防备,瞬间只觉整条手臂酸胀交织,随着对方的有力,那感觉怪异极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皮肉而出,针刺般地痛楚之后,紧绷的肌肉登时放松,经脉通畅。
可舒服往往比疼更加难捱。
季承宁被他揉按了几下差点叫出声,连额角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尖齿狠狠地咬住殷红的唇瓣,咬得唇肉深陷、发白。
鬼影看得蹙眉,掰开季承宁的脸就把手指插了进去,“咬。”
他命令。
季承宁毫不客气,张口就将抵在他唇上的手指狠狠咬住。
皮革冷腥,好像从血水里浸泡过,弄得季承宁想吐,然而细闻之下,竟能嗅到点残存的香气。
如同腐肉上,开出一支洁白无瑕的花。
口涎不受控制地淌下。
鬼影揉按他手臂的动作顿了顿。
“蠢货。”
鬼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季承宁本就心烦意乱,闻言更烦躁,两排牙齿上下狠狠一扣。
“咔吧。”
尖齿嵌入指骨。
不是调情的力道,而是,恨不得把骨头咬断,嚼碎。
鬼影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趁机又探入一根手指,撑开,“好凶。”
季承宁喉口发颤,含含糊糊道:“那你就给我滚。”
“您明明喜欢我这样对待您,”鬼影好像爱看极了他恼怒的表情,捏抬起他的下颌,柔声问:“为什么要佯做反感?”
喜欢?
季承宁先冷笑了声。
然后,他发现,他的确无法反驳。
他确实喜欢“祂”带给自己的感觉,汹涌到了极致的情绪如同潮水,一波一波,足以湮灭所有折磨得他彻夜难眠的心绪。
将他全然笼罩,能沉浸其中,偷得半刻安闲,天地苍生两不知。
季小侯爷思绪瞬间流转,再开口,声音沉闷又低落,“因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鬼影怔然半秒,似有些不可置信,“只因为这个原因?”
“不然呢?”季承宁听他话音有些迟滞,唇角悄然上扬,他攀附着对方的手臂撑起身体,轻轻叹了口气,“我根本不知道你谁,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如此,轻薄待我,”他意有所指,“叫我怎能不心生反感?”
恶鬼沉默。
季承宁伸手,不知是真看不见,还是故意,摸索着、缓慢地,去碰对方紧绷的颈。
那处肌肤在发颤。
季承宁循循善诱,“我想要与你坦诚相待,全无隐瞒。”
恶鬼并没有制止季承宁的动作。
他只是冷笑了声,“世子好美色,若是看出某貌不惊人,平平无奇,”说到后来,颇有些咬牙切齿,“岂不是,立刻就将某抛之脑后了?”
手指轻轻擦过肌肤。
季承宁第一次注意到,对方的皮肤其实很光滑,线条荦荦,即便不去看也知道他必定形貌修长削刻。
绸带垂在耳后,随着主人的动作下滑,与长发纠缠在一起,欲落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