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他又美又癫(45)
“下雨了?”刘非看着户牖之外的雨帘。
【方思行走在雨幕之中,他神态空洞,眼神复杂,仿佛在反复纠结着甚么,步履异常艰难。】
方思?刘非站起身来,来到政事堂的屋檐之下,他下意识追上去,暴雨却没有倾洒在他的肩头,刘非浑身干燥,纤尘不染。
刘非眼眸微微一动,是梦,自己在预示之梦中。
刘非跟上脚步,追着方思往前走去,果然,方思来到了路寝殿门口。
【方思的目光更加犹豫,他双手攥拳,浑身颤抖,嘴唇咬的泛着血色,终于狠下心来,大步走入路寝殿。】
【“陛下!”方思浑身湿漉漉,沙哑的道:“方思有事禀报。”】
【梁错坐在席上,淡淡的道:“讲。”】
【方思深吸了一口气,道:“启禀陛下,北燕四皇子的尸身是……是假的!”】
咯噔!
刘非心窍一跳,自己做事如此周密,这件事情不假他人之手,除了祁湛,不可能有第二人知晓,方思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方思沙沙哑的道:“臣……臣识得此人,此人乃是臣幼时在私闾之中的旧交,虽是北燕的流民,却并非甚么皇子。”】
刘非恍然大悟,自己千算万算,竟是漏算了这点。
方思身份低微,听说出生在市井私闾之中,他的母亲是私闾之中的一个妓子,后来因为感染恶疾去世,方思在私闾中做仆者,处处被人欺凌。
后来私闾被官家查抄,正巧了,梁错身为皇子负责此事,便遇到了无家可归的方思,几个有钱的豪绅看上了方思,打算强抢方思去做嬖童,梁错顺手将方思救了下来。
而那个病死的北燕人,正好是方思识得之人,虽方思离开私闾之后,与那人许多年没有相见,但方思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好啊。”梁错眯起眼目,啪一声将朱笔狠狠折断,沙哑的道:“刘非竟是诓骗于朕。”】
哗啦啦——
轰隆!!
惊天的雷响,将刘非从梦境中唤醒过来。
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政事堂室户之外,漫天瓢泼的大雨,一条单薄纤细的人影,挣扎在大雨之中。
是方思!
方思似乎有些犹豫,咬破了嘴唇,指甲扎破了掌心,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梁错告密。
上次方思烫伤,刘非对他照顾有佳,方思从小吃苦,从未感受过甚么是关心体贴,刘非嘴上虽不说,看起来亦冷清,但温柔又细致,也不曾苛待方思。
尤其是近些日子,方思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刘非好似换了一个人,待自己更好了……
方思的双腿仿佛灌了铅,上了枷,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刘非眯了眯眼目,朗声道:“方思。”
“嗬!”方思一惊,吓得一个激灵,做了亏心事一般,不停的打抖。
刘非抄起政事堂门口的油伞,大步跑过去,用伞遮住方思,道:“下这般大的雨,怎么不打伞?”
刘非没有问他去何处,因着刘非心窍之中清楚,方思要去告密,倘或北燕四皇子没有死,无论是燕然还是梁错,都不会放弃寻找四皇子的下落。
“我……我……”方思嘴唇哆嗦。
刘非拉住他的手,道:“手心这般冷?”
他说着,又摸了摸方思的额头,蹙眉道:“你发热了,自己不知么?还在这里淋雨。”
“发热?”方思迷茫的看着刘非,他双眼空洞,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浑浑噩噩。
方思眼睛一闭,突然昏厥了过去。
“方思!”刘非一把抱住倒下的方思,顾不得撑伞,大雨瞬间将二人淋了个透彻。
方思浑浑噩噩的陷入昏迷,昏迷之时还在庆幸,太好了,实在太好了,自己昏倒过去,便不能去见陛下了……
“方思?方思……”
似乎有人在方思的耳畔轻唤,轻轻的,十足温和,那人细致的擦去方思的冷汗,替他将锦被盖严。
“咳咳……”方思干涩的咳嗽着,慢慢睁开眼目。
“方思,你醒了?”又是那熟悉又温和的嗓音。
方思定眼一看,惊讶的道:“郎主?”
那嗓音的主人,正是刘非。
刘非见他醒了,伸手试了试方思额头的温度,道:“还在发热,幸而没有方才那般烫了。”
“这是……?”方思迷茫。
刘非道:“医官署,你方才突然晕倒了,医士刚给你诊了脉,说你郁结于心,心思太重,加之害了风热,这才会昏厥。”
方思垂下头来,藏在锦被之中的双手,死死抠着自己的指甲,喉咙干涩艰难的滚动着。
刘非端了一杯水道:“嗓子不舒服么?饮些水罢。”
方思听着刘非的嗓音,突然眼眶很酸,眼泪刹那滚落下来,哽咽的道:“郎主,方思……我……我其实……”
他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的被哭声打断,泪水断线的流下来,也不知是委屈,还是自责。
刘非叹了口气,坐在榻边上,托起方思的下巴,轻轻的将方思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道:“我都知晓。”
“郎、郎主?”方思瞪大眼目,惊讶的看着刘非。
刘非道:“你是陛下安插在我身边的细作,方才要去回禀北燕四皇子之事,对也不对?”
“郎主?!”方思更是惊讶。
刘非甚至轻笑了一声,道:“既然我知晓了你的秘密,那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如何?”
方思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看着刘非。
刘非平静的仿佛在说旁人的事情,淡淡的道:“北燕四皇子的尸身自然是假的,因着……我才是大梁与北燕两位人主掘地三尺都在寻找的那个人。”
第36章 至亲
天空蒙上一层浓浓的白雾,暴雨倾盆而下,碎裂的雨帘噼噼啪啪的泼洒在地上。
梁错坐在路寝殿中,透过户牖看向窗外,不知为何,雨水下得他心烦意乱,好似有事发生一般。
梁错干脆放下朱批,起身在路寝之中散一散,这般大的雨水,梁错向来不喜潮湿,自然是不会出门的。
他来到太室的门边,几个侍候的寺人侍女藏在太室外面的东墙边躲懒,因着梁错批看文书之时,不喜被人打扰,这些子宫人一般都是在太室之外侍奉,空闲之余,便偷偷说些闲话。
“诶,你听说了么?”
“甚么事情,又这般神神秘秘?”
“我听说啊……太宰着急忙慌的去了医官署,不知是谁害了重病?”
“嗨,甚么太宰去了医官署,你必然是听错了,根本就是太宰进了医官署,听说是昏迷被人抬进去的!”
“啊?!竟有此事?”
“是啊,千真万确,听说太宰积劳成疾,突然昏迷在政事堂,好几个在政事堂侍奉的宫役都看到了,太宰这才进了医官署……啊!拜见、拜见陛下!”
几个宫人还在津津有味的谈论,嗓音陡然变了调子,咕咚全都跪在地上磕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小臣不是有意躲懒,陛下饶……”
不等宫人们求饶完毕,梁错打断他们的话头,沉声道:“太宰病倒了?在医官署?”
“是是是……”宫人赶紧点头:“小臣是如此……是如此听说的,太宰好似是病……”
不等宫人再次说罢,梁错心窍咯噔一声,顾不得潮湿的雨帘,大步走出路寝殿,呵斥道:“愣着做甚么?摆驾,去医官署!”
“是!是!敬诺!”
*
“郎、郎主……你……”方思震惊的看着刘非,微微张着嘴唇,呆若木鸡,一时竟无法消化这般巨大的消息。
刘非倒是镇定,平静的道:“无错,我才是你们口中的北燕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