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兰台歌(109)
余为秋芙制梅花画衣,香雪满身,望之如绿萼仙人,翩然尘世。每当春暮,翠袖凭栏,鬓边蝴蝶,独栩栩然不知东风之既去也。(这夫妻俩感情真好啊)
第84章 梅花乍入衣·二
要说性喜洁净, 其实穆庭霜自问比之小皇帝也不差什么,等闲用脯果,他是最不耐弄得满手汁水果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也不愿意总是弄脏小皇帝的手,惹人嫌呢?
可是, 好巧不巧,穆庭霜发现一件事。
这件事发现于累次死乞白赖才得以在栖兰殿留宿的夜,穆庭霜发现这一项搁在小皇帝身上不会惹人嫌,反而会惹人,嗯, 惹人爱?
小皇帝允他留宿, 大多是拜他里衣熏得好安眠香所赐,是看在有他在身边可得一夜好睡,偶有几次例外,允他往旁的地方造次, 好像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 他曾用口舌弄湿小皇帝的手掌。
这是甚么嗜好?穆庭霜不知,但依样画瓢总是没错。只不过往日是白吃一只手掌,今日是沾着桑葚汁子吃一吃。
他这厢称心如意, 那头李郁萧就不很称心。
心里头有个怀疑,李郁萧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桑葚过敏。不应当, 也不是没吃过,嘛反应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 怎么手板心一瞬间跟多生出来八百根神经似的,或者不小心怼着麻筋?舌条又热又劲, 偏一道气息一时冷一时热,喷在舌头尖儿弄过的地方,那真是,麻了。
更要紧的是,最近逐渐形成一些奇奇怪怪的条件反射,另一个地方也开始麻。
后头李郁萧半躺半靠倚在穆庭霜怀里,精着直缕的身儿,两个发麻的地儿叫捏在一处一齐被穆庭霜裹在掌中浪擘。穆庭霜另一只手也不闲着,绕过李郁萧后脖子,掰过他的下颌拨开他两片唇,拇指大的桑葚子往他嘴里掼,一个接一个的紫红果儿身世坎坷命途多舛,不是叫贝齿磨一半就是叫指头掇一半,汁水混着涎水潺潺汩汩,直淋得榻上没一个地方有一丝清白。
完事李郁萧一例开始犯困,眼睛压根儿睁不开,身上一蜇想着换个地方靠,没成想一管子物什硌到腰上。“……躲开。”他咕哝一句,穆庭霜压着嗓子在他耳边笑:“这就叫人躲开,陛下,飞鸟尽良弓藏啊。”
这话,李郁萧稍稍精神,飞鸟尽,吐出去可不是尽了,心想这是什么新式荤话。也没细往脑子里过,手上略推一把却推不动,戏笑回道:“嗯,狡兔死走狗烹,你要再聒噪,朕把你这死硬走狗物儿烹了吃。”
话说完殿中一静,方才喘成一团的两个人齐齐噤声,没穿衣裳的一人睡意全无,心想你真说得出口,穿着衣裳的一人,则仿佛刹那间菩萨的甘露水滴在眉间,一点通灵脑中雪亮,只一个字响彻脑海。
吃?
是否,小皇帝不是手上有嗜好,而是,对旁的地方有嗜好?手指头上沾口唾,原来玄机在这儿?穆庭霜回想,在榻上他的手但凡往陛下衣襟里挪一寸,陛下十次有九次总要打将出来,怎么说,他的手陛下不想要,原来想要的是……?
首当其冲不是觉着受折辱,而是旁的,“陛下,”穆庭霜屏着气声音难以置信,“此类品箫吹笙的倌倡窠子活计,陛下何处听来?”
神色变得严肃:“难不成是哪个宫人起得歪心思?拿这等氵?技引诱陛下?”
李郁萧一听,得,自己那点不可说的肖想被这人揣摩个透,可还行,臊得别过脸:“谁引诱朕,阖宫里就你引诱朕,且住,朕歇一觉。”
却有人打定主意不许他睡。倒不是穆庭霜不知道疼人,而是瞧一瞧殿中更漏,两个人没留神,闹顽得已经是惯常该起身的时候,此时可歇不得午觉,总要防着晚间没困头。其实晚间睡不着更好,陛下若是睡不着则更倾向于留他在身边。拼起心头怜惜,罢了,不得安眠的苦,穆庭霜是不舍得总喂给陛下吃的。
轻巧翻身起来,穆庭霜走几步打起帷幔,外头黄药子亲自守着,瞧见他连忙上前:“常侍大人,可要宣太医令?”
穆庭霜一顿,太医令?嗯,圣体有损才需太医令,嗯。他掀着嘴角道一声别忙:“不是今日,且有你宣太医令的时候,”又吩咐,“叫汤兰殿备水。”黄药子称是,又一看常侍大人这一身:“啊呀,这是什么腌臜颜色,奴婢吩咐他们再备一身常侍朝服。”
梧桐朝苑存着不少穆庭霜衣裳,倒不是难事,可看一看襟子上的紫红痕迹,穆庭霜摇头:“不必。”
返回殿中,低头看看,行,平日最讲究洁净二字的人,溺在一床泆紫浓红的颜色里头睡得人事不知,始知他纵情。可不么,总有要宣太医的那日。唔,说是这样说,总要提早都预备妥当,不会真的伤着人。
李郁萧只觉得睡得好好的,身体一轻身后一空,啊,扰人清梦的那一人终于离开,善,可没一会儿,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离开榻上被人打横抱起。“……做什么?!”
这人,最可恶的是这人没给他周正穿衣裳!只囫囵裹一件外袍,眼见又出得寝殿,廊庑上宫人内侍虽则都垂着眼,但是!稍微动一动就是惊!王の露出!李郁萧攥紧一条飘飘忽忽的衣裳带子,僵着不敢乱动,牙缝儿里往外蹦:“你又作哪门子妖?在寝殿胡闹就罢了,这出来像什么话!”
穆庭霜一脸无辜:“床榻锦被都叫污了,臣想着陛下习惯,不得仔细沐浴一番么,怎是胡闹?”
李郁萧咬牙切齿,恨不得在他故作冤枉的眼睛上凿一拳。旁人看来哪体会得到这些剑拔弩张,只悄悄看见陛下叫常侍大人抱着,还不够,还要脸贴着脸说话。
到汤兰殿,李郁萧匆匆喝退宫人,抓着袍子连翻带滚从穆庭霜怀里滚下去,几步滑进池子,然后就整个一大写的后悔,想把宫人们再叫进来,只剩下穆庭霜太危险。
没想到穆庭霜倒没什么动作,可是李郁萧还是不自在,洗澡都不会了,因为他不着寸缕泡在水里,穆庭霜衣裳整齐负手站在池子旁,看。盯着他看,间或闲闲一句:“陛下清洁罢了,可别动着动着起旁的心思,今日的一回已经用过,次数再多要伤身。”惹得李郁萧实在郁卒,最后想一想,干脆几下划动来到池边。
“你可否先出去?你看着朕不自在。”好商好量的语气。
穆庭霜垂着眼睛,半出水的人儿,手臂搭在池子边,手臂上肌理线条修长流畅,不会软弱无力也不会显得遒劲夸张,就那么松松散散俯在他脚边,仰着湿白的一张脸看他。黑乌乌湿淋淋的发,就拂在他脚边。
声量极轻:“可否?不可。”若非当真念着纵情伤身,今日穆庭霜一定要尝一尝。他缓缓单膝跪下,告诉李郁萧,“陛下的不自在,尽早克服。除非陛下降旨,不准我再踏入栖兰殿半步,否则……”
他冷淡的眼睛,一向无甚情绪无波无澜的眼睛,此刻李郁萧瞧见,那眼睛里分明有两团野火在烧。
他,他想要自己,李郁萧惊讶地想,不是胡闹着把手顽,不是止乎于礼,他是真的想要。还不是寻常的要,看那副神情,简直是想把自己拆开吃了。忡怔只有一瞬,而后李郁萧笑起来,行,怎么不行,食色性也,无论男女,人生总会有一门心思想着那一点子事儿的时候,穆庭霜又为什么例外。
只不过他那个志在必得的样子,让人非常不爽。
手上发力,撑着身体越出水面,嘴里轻轻哼一声:“穆卿,”大片的胸膛颜色映进穆庭霜眼睛里,李郁萧看得一清二楚,“朕倘若下旨,一定不是不许你踏足栖兰殿的旨,一定是许你日日都来的旨。”
两人挨得愈近,一天一地都是水波,漭漭然不知其所起也不知其所终,李郁萧开口,气息不管不顾吐在穆庭霜面上:“不仅可来,而且必来,往后朕沐浴,你都在此地——”
要是再近一寸,别的不知道,两只鼻子可要碰上,嗯,陛下主动吻来?穆庭霜心神沉迷,却猛然一捧水花扬在面上,陛下返身回到水中,潜进水面以下又跃出,身形灵巧得不像话。
一句笑语抟着水波荡来,穆庭霜听见陛下说道:“瞧着吧。只能瞧不能碰,看看是谁要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