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剑影(92)
雁惊寒见状,接下来的问话便未及出口,他挑了挑眉,似是有些不习惯十一这般“无礼”,但见他如此讳莫如深,倒也没有过多追问。
左右人就在自己眼前,加之十一心性坚定,如“引欲”这般玩弄人心之毒,本就不在一击毙命,况且他想到十一极有可能与济世堂有关......心下更是多了几分把握。
他却不知,十一之心性坚定,亦要因势而论,若是面对金钱权势、乃至身家性命,他自是丝毫不惧,更不会有半分动摇,但他面对雁惊寒,又何曾心性坚定过?
只是听到“雁惊寒”这三个字,已足以令他心驰神往,不能自已,更何况此时此刻,十一眼前、耳中已俱是他的面容、声音,甚至掌心处都在浮现他皮肤的触感,饶是他封住耳朵、紧闭双眼,亦无从躲避。
到了这一瞬,十一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为何引欲乃是至恶之毒,原来所谓引欲,是将欲望摆在你面前,让你自觉自己唾手可得,让你明知是假却妄图将它变成真的。
也是在这一瞬,十一终于不得不直面他无法躲藏的欲望,所谓引欲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引子而已,一切虚妄幻想、纵情浊念难道不正是他心中所欲?一步之后真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亦或只是他求而不得的安慰?
想到这里,十一在旖旎焚心的热度中,倏然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惶恐悲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引欲”将会使他变成何样,所谓心魔,本就是人心中所想罢了。
正所谓欲之所在、心知所求,其实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是无解的。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一章没写完,我昨天写到凌晨四点多,越写越长,知道大家等很久了,还有一章我还要改一下,晚点会发,抱歉
第73章 不知之事
雁惊寒虽说在入定调息,但他方才经历一场厮杀,自是不可能让自己对四周环境毫无感知,因此,在又一次察觉到十一那方传来的细微动静时,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
他方才闭目运功,不觉时间流逝,睁眼才发现天色已晚,这洞中昏暗,只余一点细小的火光犹在闪烁,雁惊寒直觉有些不对,若是换了往日,十一必然早已将柴火添上。
想到这里,他不由定睛看去,却见十一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他鼻尖动了动,倏然嗅到一点新鲜的血腥味,雁惊寒心下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面试探着动了动身子,一面出声唤道:“十一?”
话音落下,雁惊寒清楚地看见十一手臂细微地动了动,好似将什么东西藏了起来,他并不点破,只耐着性子等了等,过了片刻,才听到十一低哑的声音传来:“属下在。”他这一开口雁惊寒几乎立时便发觉这人气息比之先前竟越加不稳了。
他皱了皱眉,似是没想到“引欲”竟对十一影响如此之重,察觉到自己手脚仍旧有些无力,眼看着十一一动未动,似乎不打算过来,他想了想,便又开口道:“十一,你过来。”
十一闻言,身子霎时一震,雁惊寒只觉他气息越发乱了,他却不知,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过来”,却正正迎合了十一此时心中妄想,几乎要将他逼得发疯,方才靠疼痛勉力压下的欲望倏然又席卷而来。
十一用力咬破舌尖,勉力让自己稍稍清醒,他眼前虚虚实实,几乎辨不出真假,却仍旧撑着一口气,将自己死死钉在这方寸之地,近乎有些残忍地道:“属下......属下现下不便动作,主上有何吩咐?”
这分明便是不肯动了,雁惊寒听了这话,却无心在意他这不遵上令之举,不便动作?他暗暗想道,即便是先前刚受伤之时,十一亦能带着他走出不短距离,更何况他当时草草看过对方伤势,断不至使他无法动作。
“引欲”究竟让十一做了什么?想到方才的血腥味,雁惊寒心下一紧,直觉一颗心都提起来了,他有意想要看个究竟,想了想,突然很是刻意地动了动手脚,发出一点窸窣声响,接着状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些困了,你抱我去里边休息。”
果然,十一听到动静,已忍不住转头看来,待他这句话音落下,更是立时站起身来,他到底舍不得雁惊寒有任何不适,几乎下意识便朝他走了过去,只是一双眼睛仍垂头看着地面,不敢稍动一分。
几乎是在十一刚起身之时,雁惊寒便已注意到他手背上尚未擦干的血迹。他只稍一回想,便知道十一手臂先前并未受伤,这伤口只能是他自己划的。想到这里,他登时怒气上涌,抬眼幽幽朝这人看去,却见十一即便弯腰伸手,亦不曾看他一眼,待感觉到这人抱着他的手臂几乎恨不得往前平举,他更是心中好笑,十一这般作态,倒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雁惊寒自然清楚,十一这般分明是在遮掩什么,但他自觉自己先前分明已表明态度,即便十一有所私求,自己亦不是不能宽仁以待,这人倒好,非得如此费劲,宁愿在自己身上动刀子亦不愿在自己面前表露半分?
十一向来赤诚,他倒要看看这人私底下究竟是怀了些什么心思,竟是怕成这样。
即便姿势稍显别扭僵硬,然而十一动作却不可谓不快,只见他三两步将雁惊寒放在那干草上,接着便打算起身退下,然后他刚有动作,却觉手臂被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攥住了,只见雁惊寒不紧不慢地将他衣袖揭开,露出其下血线似的道道划痕,一字一句道:“十一,你这是做什么?”
十一见状,立时有些慌乱,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只顾着将匕首藏好,却忘了遮掩伤口,他此时千头万绪,到底比不得往日清明沉稳,下意识便甩手挣了挣。
雁惊寒手下无力,只一下便被他挣开了,手掌落在干草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十一见状,又急忙往前挪了挪,将那手捧起来,拢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好像怕这一砸便将它砸坏了似的,面上更是紧张不已,狠狠闭了闭眼道:“主上恕罪,属下......属下......”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末了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雁惊寒见他满面痛苦之色,身子微微颤抖,好似一根拉至极限的弓弦,只稍有不慎便会绷断,他心中惊疑不定,竟不忍心再逼他,只往前倾了倾身子,放轻声音道:“无妨,”顿了顿,又反手在十一掌心处拍了拍,直言道,“十一,你想要什么?”
他这句话说得稀松平常,又带着几分罕见的安抚之意,好似无论十一想要什么,都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十一听了这话,仿若受到蛊惑一般,怔怔抬眼朝雁惊寒看去,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手上却已经忍不住用力将那手掌握住,只见他张了张嘴,口中竟发出一点细微的呜咽声,仿若兽类被逼到绝境的悲鸣。
十一残存的那点理智尚在疯狂呐喊,若是换了往常,他明知自己忍到极限,必然会设法制止,以防失控,他应对此类状况早已驾轻就熟,他在翠竹园屋顶上时做到了,在将雁惊寒抱出浴桶时做到了,甚至在先前替他上药时亦做到了......在过往的无数岁月中,不能越界已是十一拼命焊在心中的标尺,他痴心多年,爱意一日比一日疯长,行为却在这一日一日中,死死钉在这一柄标尺之内,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残忍苛刻地勒令自己遵守戒律。
然而这一次,他听见自己近乎僭越地道:“属下......属下想要的,主上可允?”望着雁惊寒的那双眼睛情绪翻涌,几乎压不住心中渴求。
四目相对,雁惊寒先前那种仿若警醒般的直觉倏然又起,生生扼住了他已到嘴边的那句“但说无妨”,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迟疑,十一握住他的那只手竟又紧了几分,力道大到令人发疼,雁惊寒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警铃大作,就在刚刚那一瞬,他竟在十一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狠意。
习武之人本就敏锐,雁惊寒几乎只凭本能,便已感受到那狠意中不容忽视的侵略性,他心下震怒,几乎不及细想,便已联想到前世之事,下意识便将这点引人防备的侵略之意与攻击等同,这已不是信任之人第一次对他展露如此不善之色,雁惊寒自己都没发现,在这一瞬间,他竟下意识地想要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