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剑影(239)

　　人的经脉天生有限，随着内功游走淬炼方可渐渐拓宽，正如水涤河道一般，二者相辅相成，皆不是一蹴而就之事。故而游龙纵使再想一步登天，为着避免走火入魔、乃至爆体而亡，此前所选吸攻之对象也都是内功在自己之下者。
　　然而今日为着夺取生息诀，先是与袁擒鹤、沈慎交手，不得不大动内力，而后偏偏这密道中又有刺激蛊虫之物，等游龙察觉到自己体内异常时，一切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生息诀就在眼前，只差一步便可到手，难道要平白便宜袁、沈二人？再说出了这密道，若是还拿不到东西，此后便不知要应付多少人了。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游龙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眼见着常凡脱身而去，沈慎已先行一步，他脑中唯一的念头，便是自己绝不能比袁擒鹤再慢一步。
　　然而袁擒鹤这个老匹夫，不愧为一流高手之列。
　　假使真论起来，游龙这七拼八凑的内功，兴许乍一看去，从气势上还可与之一拼，但他内力失之精纯，实则从根源上就已注定比袁擒鹤差了一截。
　　游龙不是没有发现袁擒鹤似也有些不对，毕竟以对方实力，原本不该与自己处在同一行列，反倒让沈慎占了先机。然而当此时刻，他只肖一想到对方或许业已在不知不觉中中蛊，当先涌上头脑的，便是一阵窃喜。
　　而后的一切则全然不由他所控。
　　游龙大约万万不会想到，在这一瞬间，袁擒鹤心中所想几乎与他一模一样。
　　千载难逢，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二十三年前自己偶然之间撞破沈正竟已手握生息诀，彼时正魔大战刚刚结束，一场大火烧遍整个重霄殿，无数武林人士却尤不甘心，徘徊在九极山中不去，几乎将烧成废墟的重霄殿乃至其方圆百里翻了个底朝天，为的什么自是不言而喻；彼时常青门还只是一个入不了眼的中小门派，纵使此次除魔之行乃是由沈正一力号召而起，但江湖归根到底乃是以武为大，而沈正在他眼中，甚至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于是，为免声张，两人不得不各退一步。生息诀被锁入匣中，一人持匣，一人持钥匙，只有在约定时间且双方都同意时，方能开启匣子共同往后翻看。
　　袁擒鹤尤记得当时沈正不甘愤恨的面容，但那又如何，他只在心中暗讽：幸亏此人天赋平平，生息诀又高深莫测，看来他拿到的时间并不长，尚且还来不及往后钻研。
　　事实证明，其后也果然如他所料，纵使是沈正先行开始，袁擒鹤也很快与其修炼至同一阶段，甚至后来居上。
　　然而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便是无论他自觉比沈正天赋再甚，这一个匣子都将是两人共同的掣肘。正所谓只可同进，不外乎是。
　　这些年来，袁擒鹤早已在心中设想过无数次该如何摆脱这种处境，直到今时今日......正如二十三年前偏偏是他撞破沈正私藏生息诀之事，袁擒鹤本以为，这一次不过是上天送给他的又一次机会。
　　先前在地下二层之时，因着顾忌玄明与慧因在场，袁擒鹤自是不敢使出生息诀。然而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昏暗与混乱成了完美的遮掩，袁擒鹤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觉中身中蛊虫。他心中暗恨，更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
　　既然三人对战难以突破，那便率先动手，来一出个个击破。恰好前方扭曲缠结的毒令人步伐受阻，袁擒鹤抓住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悍然出手，当胸朝游龙击去。
　　袁擒鹤这一掌可谓拼尽全力，再加上密道空间狭窄，猝不及防之下，游龙根本没有腾挪格挡的机会，只能硬接。而这也显然正是袁擒鹤计划所在，他要的便是舍弃一切来往斡旋的招数，逼得游龙只能同他以内力见真章。
　　这一掌对方若是败了，不死也得重伤，必然再无还手之力。高手对战往往只在一息之间，二人两掌相对，袁擒鹤几乎瞬间便感觉到了游龙的节节败退。
　　他势在必得，在这一瞬间，胜利的喜悦已在他嘴角浮现。
　　然而下一秒，变故陡生，袁擒鹤突然发觉自己击出的内力不只没有令游龙重伤，反而好比鱼沉海中一般，顺着二人相连的掌心渐渐消失不见。见状，他心中大骇，想到什么袁擒鹤立时便要抽掌后退，然而整条右臂却是纹丝不动，仿若被什么东西牢牢吸附住一般，将他周身至丹田的内力源源不绝朝游龙送去。
　　内力顺着经脉被抽空的感觉便如万蚁噬身，纵使是袁擒鹤也难以承受。值此生死关头，只见他咬紧牙关、目眦欲裂，整张脸都因为挣扎而赤红扭曲，然而结果却只有越来越深的绝望。
　　四周内力激荡，那些麻木疯狂的毒蛇还未靠近便已被切割成数段，而后在某一瞬间，只听袁擒鹤一声大叫、手起刀落，随着鲜血飞溅，一条断臂囫囵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游龙周身经脉暴涨，他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强盛的内力，自丹田往上全身血肉骨骼早已如烈火焚烧一般剧痛。如此甫一得了自由，只得接连挥掌，不管不顾击在四周石壁上，状若疯狂。
　　直令砖石簌簌，密道震颤。
　　扶宁完全是在一片混乱中跌入这间石室的。
　　先前她跟在慧因师太身后赶至密道前方时，只见游龙正不停挥掌朝四周发泄，而袁擒鹤则身受重伤，被数名崆峒弟子护在中间，与对面飞龙帮等人成对峙之势。
　　那条横陈于地的断臂过于显眼，饶是慧因师太见了，也不由大吃一惊。她心中惊疑不定，此时却并非细问之时，见状，只得连忙上前出手运功，助袁擒鹤稳住伤势。
　　扶宁则当机立断，率先挥剑朝游龙攻去，阻止对方继续毁坏密道。
　　游龙先前几乎已是理智全无，饶是扶宁，也在混乱之下被他一掌击中肩膀。幸而过得这片刻，对方似是已渐渐恢复清醒，加上慧因师太及时出手，方才将情况彻底稳住。
　　“游帮主，你可是走火入魔了？”
　　扶宁在慧因师太身后提剑起身，摇了摇头示意对方无需担心。眼见师尊此话出口，虽是在问游龙，视线却若有所指一般朝袁掌门身上看去。
　　扶宁心中一动，双眼亦下意识在二人身上来回。
　　方才忙于打斗，加之密道中碎石飞扬，扶宁尚且还未及注意，此时一看之下，她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几人已到了紧邻密道旁的一处石室中。
　　这石室中除却他们以外，还有数十位或熟悉或陌生的武林人士，想来同样是在方才混乱之下进入。且或许是因着游龙方才那番胡乱攻击，恰巧毁坏了部分密道机关，这处石室与方才密道相连之处竟未能完全闭合，甚至连右侧石壁，都已缺损洞开，与之相通的另一间石室一览无余。
　　扶宁一眼看去，就见其中同样有不少人。秋菱正挥剑与常鼎相斗，而她四周的何继手等人则看似冷眼旁观，实则视线总在若有若无朝常鼎身后的沈正瞥去。
　　彼时正是那些数不清的毒蝎蜂拥而至之时，纵使是慧因师太一句话出口，也顾不上等游龙答话。但扶宁目之所及，却见秋菱仿若被什么追赶一般，只是拼尽全力意图朝沈正刺去，若非还顾及身后的段枫，只怕她早已完全放弃自保。
　　扶宁记挂雁惊寒所托，再加上在她心中，对于锻剑山庄灭门之事亦不乏同情愤怒，见状，自是不可能坐视不管。此时便只稍稍朝慧因示意，便迅速飞身朝秋菱跃去，想将人先带至这方。
　　扶宁有避毒珠在身，蛇虫鼠蚁皆不得近身，这于她而言，原本只是一来一回之事。熟料右侧石室中许多人，见她出手，又隐约扫见另一方还有慧因与崆峒坐镇，他们不知此时被门下弟子围在中间的袁擒鹤连自保都难，只一心想依附强者，见状竟也纷纷开口求助。
　　这些人中确有不少受伤失力之人，依照扶宁之性，自是有心相帮。
　　然而人力有限，此时崆峒尚且自顾不暇，游龙情况不明，飞龙帮显然也没有出手顾及旁人之意，另一侧石室虽然比之这方人少些，却也全凭师尊护佑。
　　这两间石室此时已是遍地蛇蝎，避毒珠纵使再是厉害，也至多作用她周身方寸之地，一个秋菱尚且可以，但若是想将这些人都带去旁边，无异于不自量力。更何况纵使去了一旁，仅凭师尊与她二人之力，也根本护不住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