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剑影(237)
但十一今夜显然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他对雁惊寒向来深信不疑,此时自然也不是疑心对方话中有假。只是事关对方安危,便难免事无巨细都要一一问个清楚。
“主上,黄神医可有具体说药效到底多久?”
雁惊寒眼见十一刚刚躺下,又是一个问题出口,一时之间竟也顾不上心虚难受了,只暗自觉得“对付”对方大约比在夹山寺中对付十个凤卿还要来得为难。
他想了想,该说的已经说了,还是就此打住为好。
“一个时辰。”雁惊寒一边毫不迟疑地开口,一边仿若对十一方才“掀被子”的行为不满一般,双手毫不客气地朝对方下摆钻去,取暖似地一把贴在十一腹部。
雁惊寒此举自然是故意为之,只是他想过这样会令对方稍稍分神,却不妨十一的反应竟如此之大。只见几乎是在雁惊寒双手贴上去的同时,十一倏然一惊,整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腹部略微弓起,一把抬手制住对方手腕。
雁惊寒甚至隐隐感觉到随着这人猝不及防吸气的动作,腹部肌肉在他掌下稍稍起伏。见状,他不由暗自挑眉,心中有些好笑,面上却故作无辜道:“怎么,冻着你了?”说着双手指尖还很不老实地动了动,似要彰显自己有意的报复。
“主上......”十一到了此时,自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反应过大。只见他又欲盖弥彰地挪了回去,直到自己腹部皮肤再次原样贴合上雁惊寒手掌,手上的力道亦稍稍上移,改为轻轻覆在对方手背处,好似在无言诉说自己十分愿意给雁惊寒当手炉,“主上,属下不冷。”
除去最开始那一声“主上”出口时的慌乱外,十一再开口时已听不出什么端倪,如果忽略落在雁惊寒耳中那微不可闻的吞咽声的话。
感受着手下的温度,雁惊寒不打算再折腾十一,却也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还动吗?”
“属下不动了。”
于是,两人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睡了一整夜,十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依稀觉得睡梦中好像也能感觉到那双手的触感。
只看雁惊寒状况,到了此时,显然已到了服下黄岐那枚药丸之时。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断绝蛊虫发作的危机。
然而也不知是否因着此时形势不明、尚且顾及那一个时辰之限,又或者总归不愿雁惊寒受痛,十一理智上虽是如此判断,直觉上却总在下意识避开此法。
他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只是冥冥之中,好似总有一股不安之感在心中萦绕。
十一勉力按耐,然而心中的焦躁却一刻胜过一刻。他伸手替雁惊寒将衣裳穿好,视线所及之处,那枚暖玉就在眼前。
十一顿了顿,眼见自家主上一时并未急着开口,想到什么,终是再忍不住,倏然回身,擅自插嘴道:“蛊虫可是你所制?如何能解?”
然而他却不知,雁惊寒之所以并未立时开口,原因无他,而是因着方才那句他自己亲口所出的“关越”稍稍分神了。
十一乃是夺魂谷少主之子一事,在雁惊寒得到青羽传信时便已早有所料,此后不过是一步步更加确认罢了。更甚者,早在扬州时黄岐的反应,便已在前所未有地提醒他,除却暗卫之名,除却十一二字以外,十一还有另一个姓名,另一重身份。
彼时雁惊寒并不在意,他甚至还十分自以为是地想道,若是十一当真找回身世,届时自己感念他一腔忠心,也不是不可以放对方自由,让十一认祖归宗、寻回亲人。
是的,自以为是。
雁惊寒到了此时——到了不是通过种种推测,而是真正要将另外一个名字与十一本人相对应的此时,察觉到自己心中那点微妙的犹豫,才倏然意识到自己曾经的自以为是。
也是到了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从始至终,不管是推测还是确认,自己都一反常态,有意或是无意地,从未主动将“关越”二字与十一本人相互印证过。甚至哪怕是在最开始时试探着说出这个名字,以看十一下意识的反应。
从某一种角度而言,一个人的姓名即是一个人的代号。
雁惊寒这才发现,原来或许在自己心里的某个隐秘之处,一直在暗暗希望十一便只是十一,只是他的暗卫,只是要永远守在他身边的这个十一。
这样的私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原来或许早在自己意识到心动之前,他便已经对十一不舍。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看评论有人问说不记得之前有没有提到过“关越”这两个字,是的,从来没提过。
第184章 命运已定
“金蚕蛊早已存在,我们不过是设法将之再制出来而已。至于解蛊之法,或许有,或许没有。”
叶卜这话的意思,便是研制蛊虫的不只他一人,而破解蛊虫的法子,不论有或没有,总之都不会是他们这些“下蛊之人”需要在意的了。
兴许因着是十一发问,雁惊寒自觉叶卜此言答得可算十分配合。见状,他便也并不急着开口,只任由十一发挥。
若说雁惊寒先前问人,使的都是咄咄逼人的软刀子。那么十一比之于他,便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了:“那你们给游龙吃的抑制蛊虫之物是什么?”
雁惊寒观叶卜神色,似乎对游龙本人是谁并不了解,只在听得后面的“抑制蛊虫之物”时才反应过来什么,略微犹豫道:“没有什么抑制蛊虫之物。那东西吃了会在短时间内激人丹田,好比对蛊虫的一种迷惑。但此蛊贪婪,时间越久,中蛊之人便越不能停下此药。”
叶卜话未说尽,但只要是习武之人,只需听得“激人丹田”这几个字大约都知道此药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与此同时,雁惊寒与十一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游龙吸功之事。假若通过吸功可以暂克蛊虫,不正与这“服药之效”异曲同工吗?
“你是几岁入的暗堂?”
过得这片刻,叶卜似是已收拾好情绪,又渐渐回到在揽月楼时那副低沉阴郁的模样,连说话都觉费劲似的。但一切又到底有些不同,雁惊寒见他视线一直在十一眉眼间流连,仿佛在透过对方追忆从前的某些人事,一双死水般的眼睛中倒反而显出几分神采来。
以十一之敏锐,雁惊寒能看出来的,他这个当事人自然不会没有发觉。
雁惊寒眼观鼻鼻观心,或许是方才才直面自己的私心,面对叶卜此问,他十分自觉地没有干涉,只双眼下意识朝十一看去。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十一闻得此言,却是无动于衷。而后也不知想到什么,只见他脸上神色竟是越加冷硬,甚至连说话的语速都不觉加快了,一字一句如霜迫人:“主上中蛊之事可是你所为?你为何要害主上?”
若说雁惊寒起初还不解其意,此时听得这话,再看十一神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十一在害怕,正是因为知道叶卜与自己关系匪浅,所以他除却愤恨以外还有害怕,害怕叶卜不只是受幕后之人指使这么简单,更害怕对方与雁惊寒与揽月楼真有什么私仇。
“十一......”雁惊寒向来见微知著、洞悉人心,故而虽未正面相问,但只通过这短短一番交锋,他已多少能看出叶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人或许一心想为亲人报仇雪恨,却不会疯狂到妄图扯上整个武林与揽月楼陪葬。再加上他比十一更清楚二十多年前诸事,此时见状,自是不愿对方平白多想,下意识便要开口。
然而他才刚有动作,却不妨十一已稍稍侧身,看着他定定道:“主上,主上放心。”
放心?放心什么?
雁惊寒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十一大约是误会了,自己突然抢在这时开口,显然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是不愿让他为难。
想到这里,他看着那双眼睛,心中一动,突然无端便读懂了十一话中的未竟之意——他不会为难,十一不会为难,他会永远站在雁惊寒这边。
此念闪过,如此恰到好处又猝不及防地对应了他将将意识到了“私心”,仿若某种回应。在这一瞬间,雁惊寒几乎忍不住疑心十一拥有某种看穿他的手段了,心有灵犀一点通,大约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