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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大人升职记(191)

作者:天谢 时间:2025-10-08 16:20 标签:爽文 强强 万人迷 HE

  程重山说:“几十年前父辈的一点香火情,哪里还值得一提?正如容相所言,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不必担心。”他朝容九淋拱手,“下官还要去安排打探的斥候,就此告辞。”
  容九淋目视程重山粗壮的背影,摇摇头:“应该不至于……”
  身后脚步声传来,他吓一跳,转身见是一队奉宸卫,松口气。领头的正是萧珩,同样穿着衰服,向他问了个安。
  容九淋与他并无交情,矜持地点过头就算还礼了,径自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后,萧珩的腰带内多了个小竹筒,内中是一卷印着飞鸽钤记的纸条。容九淋今日进出宫禁,遇见的人多了,未必就会记着他一个。
  萧珩胆大、好弄险,不仅从中寻得了悬崖上走绳索的乐趣,更需要这份传讯,来验证他方才在窗外听见的只言片语。
  继续带队巡视一圈,他回到自己的廨舍,打开传讯一看,险些笑出了声。
  他用手掌捂住下半张脸,双眼在帽檐与掌缘之间,如岩缝间透上来的地火,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幽光。
  出宫之后,萧珩连车也不坐,策马疾驰,直奔自家府邸。
  推开厢房的门时,他见叶阳辞正斜倚在罗汉榻上看书,一身粗糙、带毛边的骨白色麻布丧服,腰间绑着草绳。头戴同样麻布制成的一梁冠,在耳际垂落两个毛茸茸的木棉球,正随着翻书页的动作而轻微起伏。
  叶阳辞未绾发髻,披发以示悲痛之意,但神色平静得很。萧珩仔细端详他,第一次觉得竟有人能把如此简陋的斩衰,穿成仙气飘飘的模样。
  “早上去西角门外哭临过了吧,怎么不见眼肿鼻红,假哭的?”萧珩不怀好意地问。
  叶阳辞眼皮也不抬,又翻过一页:“别造谣。给国母服丧,文武百官谁敢假哭,不怕被奉宸卫逮住,按律治罪吗?”
  萧珩爱信不信地轻“呵”了声,从腰带间掏出一个小竹筒递过去,说:“刚从驿兵那里收到的加急情报,就是‘马上飞递’去送金牌的那些人。”
  叶阳辞这下终于抬眼看他:“这种情报该直送御前,怎么会被你拿回府来……你偷的?玩火者必自焚,适可而止吧萧楚白。”
  “你关心我啊?”萧珩再次提醒他,“就是从御前得到的真情报,打开看看。回头我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
  叶阳辞合上书,坐起身,接过小竹筒,展开了那卷纸条。
  萧珩再次仔细端详叶阳辞的神色,见他沉默地盯着纸上文字,如冰雪雕砌一般面无表情。就在萧珩以为对方毫无反应,悻悻然地伸手拿回纸条时候,一滴水珠落在他的手背,将他狠狠灼伤。
  于是萧珩怀着疼痛与快慰,追问:“叶阳大人,你这是哭国母,还是哭老公?”


第139章 你想夜踹寡妇门
  叶阳辞不搭理他,只是将那张纸条捏得紧。
  萧珩一下没能取回,手背上又多了几颗水渍。每一点滚烫的热度落下,都仿佛穿过肌理,将他的心砸得颤动,那些幸灾乐祸的嫉恨便如沙筑之塔,随着地基的颤动而逐渐崩解。
  他五味杂陈地注视叶阳辞的脸——那张脸依然冰冷如霜雪,除了不断滚落的泪珠外,并无丝毫动容之色。
  越是这样,越让萧珩瞧着心悸,宁可对方痛不欲生地大哭一场,或是迁怒于他、拔剑相向,而不是宛如一面渊冰覆盖的深湖,将所有情绪全都封冻在湖底。
  这会让他生出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将冰层敲碎的执着。
  “你再怎么伤心,与他也已是生死两隔。这丧服穿个把月,也算给他守过灵了,今后还得多为自己打算。”萧珩继续出言刺激,“胸怀大志的叶阳大人,该不会就此变成个哀怨小寡妇了吧?”
  叶阳辞松开手指,冷冷吐出:“滚。”
  别说只一个字,就算他现在寒剑出鞘,萧珩也不会滚,反而半蹲在榻前,自下而上地看他:“叶阳,别怪我方才说话难听,我是真怕你沉湎伤心不可自拔。眼下你我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同进退。进一步,大权在握;退一步,悬崖万丈。”
  叶阳辞仍是一个字:“滚!”
  他的手伸进软垫下,似乎要去取藏剑。
  萧珩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腕子,正色道:“我曾问过你,‘高唐王是叶阳大人的明主吗’,你回答‘是,也不是’。当时我还没琢磨透彻,如今完全明白了。他是你实现抱负的载具,故而是‘明’,而他又是你选择的伴侣,所以并非‘主’。但是叶阳,一个合格的伴侣,首要是能长相厮守,秦深做不到这点,那么他就没有资格做你的伴侣。”
  叶阳辞挣开手腕,目光漠然地看他:“秦深没有资格,谁有?你吗?”
  就不能是他吗?为何不能?他争不过一个活的亲王,难道如今连个死人也争不过?
  萧珩心头一阵酸楚的疼痛,挫败感令他难以忍受。
  他总觉得相识两年,叶阳辞不至于对他视若陌路人,在某个时刻,在某个地点,他对他甚至是有那么点另眼相待的。
  但那时那处的他,错过了那一丝唯一的机会。
  ——唐时镜……真的不在了吗?
  ——不只是一张假面。倘若连性情、喜好都能构拟,所思所想也能自洽,那与一个真人有何区别?
  ——萧大人,你若真把唐时镜为人在世的存证,连同那张脸一并丢弃了,烦请如实告知,我好为他祭酒三杯,以送故人。
  萧珩再次回忆起叶阳辞昔日话语,忽然间悲欣交集。
  “萧珩没有资格,那么……唐时镜呢?”他剖割出半个自己,几乎血淋淋地低进尘埃里。
  叶阳辞撇开眼,不再看他:“出去!你是此间主人,我给你留面子,以免打起来,叫全府下人看你的笑话。”
  萧珩一时心如死灰,道:“下人只是看我们的笑话,延徽帝却会起疑,再三调查,最后要我们的命。”
  话音未落,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厢房。
  叶阳辞在原地发了许久呆,走过去正要关门,唐时镜却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一身巡检皂衣,腰佩横刀,身形挺拔精悍。
  他摘下被雨打湿的斗笠,一双桀骜孤峻的眼睛,审视般打量着叶阳辞,一如他们初见的那日。就连容貌,也与那日所见分毫不差——鼻梁上有道浅疤痕,眉宇间压抑着锐意,嘴唇抿成一把凉薄的小刀。
  叶阳辞微怔,须臾叹道:“大可不必。唐时镜与萧珩,我分得清。你既然说不必当他存在过,连三杯酒都不值得祭,不如一笑置之,又何苦白费周折,来我面前还魂呢?”
  唐时镜道:“叶阳大人,我想和你说说我的故事。我的出身,我的经历,我的生父唐璩,我的生母……秦折阅。”
  叶阳辞终于露出了诧异之色。
  窗外的春雨渐密,将新开的海棠花打得瓣蕊凋零,直至暮色沉纱,雨势又如怜香惜玉般渐渐小了,最终凝成屋檐角一线“叮咚、叮咚”的余韵。
  屋内光线随着灯焰逐渐亮起,叶阳辞与唐时镜隔桌而坐。他的面色依然苍白,却被灯光映照成澄玉色,与腕间的血珀珠串交相辉映。
  唐时镜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讲述,结束时微微沙哑。
  叶阳辞沉吟道:“难怪长公主对你的关注与维护非比寻常,流言说的什么面首,我一直觉得无稽。你在御前搏出头,若是她为你谋划的前程,想来关键并非延徽帝的圣眷,而是落在储君身上。你与长公主……是要扶持十一皇子登基!”
  唐时镜颔首:“这下我对你已是坦坦荡荡,毫无隐瞒了。叶阳,你要信我。”
  叶阳辞不以为然:“皇子刺驾案,难道就与你毫无干系?你至今还瞒着我细节,是想让我到了公堂陪审之时,再亲自向九皇子盘问?”
  唐时镜听他话语中埋怨之意,犹自品味出了当作自己人般的亲切,一时忘情,说道:“秦温酒怀恨已久,只差个契机,否则凭我几句挑唆,未必挑得动他。至于任皇后之死,完全是他与秦泓越的设局,我不知情,顶多当日有所察觉,但并未出言提醒任何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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