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言说夜晚(171)
还有马秉泉不知道的呢,除了被盛惠德家暴,盛星来还被盛世杰猥亵过,身为监护人的盛村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怪自己的亲儿子,反倒更变本加厉地揍起养子来。
过往的一幕幕自眼前浮过,盛星来的眼神黯下去,是啊,为什么要为那两个人渣,让燕子担上风险呢?面对眼前的危机,他一点都没想去找盛宁或者蒋贺之求助,盛宁上回的大公无私早让他记恨上了,至于蒋贺之?谁会去找情敌求助?
“我干,但你们得言而有信,绝不可以再来骚扰农庄。”他用力地抖了抖肩膀,钳制他的男孩们便在马秉泉的授意下,把他放开了。盛星来接过了那两包烟。
月亮好像挂在了最高的那棵树上,四周没有星星。待这群不着调的同学们作鸟兽散,盛星来又回到了农庄里。他走向燕子的卧室,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门没锁。”燕子正在打电话。见进门的是盛星来,她完全不拿他当外人,继续跟电话那头的蒋贺之聊下去,“五一要到了,我策划了个‘传统南狮邀请赛’……对对,我自己策划的,了不起吧?你跟盛检要不要来金乌山再玩一下呀?”
蒋贺之应该是拒绝了。盛星来看见女孩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一惊一乍地喊:“干嘛放弃啊?我看你们不是挺来电的吗,盛检肯定对你还有感情,我能看出来!”
显然电话那头的男人不想再打这样的鸡血了。燕子“蒋贺之、蒋贺之”地追喊两声,电话就挂了。
“唉,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燕子重新趴回大床上,支着下巴,陷入沉思。她边沉思边自语,“我还能怎么帮他呢……”
盛星来低着头,一直不快地攥着衣角。他发觉,这个女孩眼里只有那个男人,从来没有自己。
认清这个苦痛的现实,他突然嘶声力竭地喊起来:“放弃了他也不会喜欢你,他只想捅男人的屁眼子!”他想把那腔少年的心思毫无保留地对她喊出来,他也真就这么做了:“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躝开啦,小屁孩儿,别妨碍姐姐赚钱!”燕子跳下床,推推搡搡地就把人撵走了。
锁了房门,回到床上,燕子回想起来,自己虽然嘚瑟得逢人就吹嘘她与晶臣三少爷相识,但有句话一直藏在心底,连蒋贺之本人都不知道——她因为两粒玉米种子就爱上了他。
她本是一个站街女,却在“上工”第一天就被一位警察盯上了。那人既不罚她的款,也不逮她进局子,就每晚守在她站街的那个路口,开着豪车跟着,一跟一个月。
“你们警察都没正事儿吗?”燕子恼羞成怒。
“有正事儿啊,你不就是我的正事儿么。”男人笑笑,展露一口迷人的白牙。
燕子不胜其烦,赌气地说:“我不卖了,我当街约炮行不行?约炮你们警察也管啊?”说着她就挑选目标拦停了一辆车,跟车主撒了几句娇,就要坐上人家的车。
这时蒋贺之把自己的车横停在了对方的车前,下了车,走过来,把女孩拽出副驾驶座,一把就扛在了肩上。脑袋朝下的燕子一边蹬腿儿,一边吱哇乱叫:“你干嘛呀!你有病啊?”
“女朋友,闹别扭呢。”蒋贺之把人强行地塞进自己的车里,抬脸微笑着跟周围的路人解释,而路人们见他相貌英俊衣着考究,都信了。
车开出了一段路,停在了一家私人妇科诊所面前。
燕子还未发作,蒋贺之倒先劈头盖脸地训了她一顿:“你怎么能任一个装熟人的男人在大街上把你扛走呢?肘和膝盖都是武器,不行就指向人群中某个特定的人寻求帮助,明确说出对方的外貌信息,简洁清晰地大声呼救,你这么叽哇乱叫有什么用?”他还越想越生气了,又低低骂一声:“一点自救常识都没有,傻女。”
他跟她讲什么“旁观者效应”,她的注意力却在车窗外的妇科小诊所上。她不耐烦地打断对方,问:“你带我到这儿来干嘛?”
“你执意堕落,那我得让你提前熟悉一下么。干了这行以后你就得常到这里来了,大医院去不起,也不敢告诉家人和同学,私人的小作坊,无痛人流也痛得要命。”
燕子被这人一本正经的话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冲他喊:“我只是没有你这本事投这么好的胎,你既然这么有钱,又这么爱管闲事,不如送我点钱吧,一千块,一千块,好不好?”她想,这可能是某个闲得蛋疼的富家子,逗他玩玩也挺好。
“不好。”蒋贺之当场拒绝。
“算了,少要点,五百行不行?”
“不行。”蒋贺之说,“我可以借你钱,但你要还,收不收利息看我心情,不还门也没有。”
“那……一百行不行?一百块都不舍得给,就别说自己是好人啦!”
蒋贺之终于也不耐烦了,从胸兜里摸出了一样东西,交到了女孩的手心里。
“什么啊?”燕子摊开手心一看,竟是两粒金灿灿的种子。
“种子啊,玉米种子。”
“我跟你说过我家是种田的,我当然知道这是玉米种子。”燕子白眼对方,“你给我玉米种子干嘛?”
“我爸喜欢做慈善,捐桥捐路捐楼,助医助学助农。他曾安排手下为一整个贫困村的村民捐赠优质玉米种子,塞满了整整两货车。一半人学了新技术种玉米,一半人第二天就把种子蒸了吃了,一半人种出了比别人地里更甜更糯的玉米,慢慢走上了脱贫路,一半人至今还是穷得叮当响。”蒋贺之转头望着燕子,又一次开诚相见,耐心地温柔地劝她,“回去读书吧,你值得走一条更好的路。”
她虽然不是读书的料,却也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正如那两颗玉米种子,它们虽没有以爱情的形式抽芽生穗,却结出了更丰熟香甜的果实。此刻,燕子不再纠结情情爱爱,埋下头,又将手中的计算器摁得啪啪响,燕子农庄开业至今收益不错,她已经在畅想更美好、更财源滚滚的未来了。
第120章 堕落(二)
燕子帮着秀姐一起跑腿,由于金乌名城的业主们早就做好了准备筹款自救,每家一万元很快就收齐了。盛宁联系廖晖,让他派人测量了门窗的尺寸,签下了工程合同,尽快准备材料。
业主人多口杂,筹款自救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门窗还是小事,水电气网才关乎着整个项目的存与殁,然而供水供电供燃气都得住建局审批,盛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带着相关的安装申请,打着节日拜访为名,直接找去了方兴奎的大宅。晓得这人跟周公子的那点关系,方兴奎也没法拒绝。但他知道,来者不善。
反贪局接到了匿名线索,称参与颐江公馆案的人如今已在市政府里高升,证据就是黄金上的那枚指纹。案子早已定性,杀害岑菲儿的凶手是沈司鸿与他的情妇盛艺,但黄金上的那枚指纹却不是他的。在公安找上门之前,方兴奎就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他当然知道那枚指纹是谁的,因为就是他自己的。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他早都忘记了,直到颐江公馆里那具烧焦的女尸被人发现,他才恍惚想起,某日他去拜会周嵩平,眼见满屋金砖灿灿发亮,一时鬼使神差,就随手抓起一块看了看。
别的证据还能想法子清除,但指纹这玩意儿很不好弄。方兴奎认为,壮士不是不能断腕,只是未到时候。反正他在市局里也安插了一个人,但凡有任何动静,对方都会向他禀报。
转眼两年过去,公安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自己也渐渐疏忽了。没想到五一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市局的刑侦人员还是找上了门,先排查了一圈办公大楼里的低级别干部,还都取了指纹。
这下,方兴奎认为,时候到了。为保这顶乌纱帽,他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一进门,盛宁就注意到方兴奎的手上包着纱布,着重缠在拇指这块儿,他微一蹙眉,马上又关切地问:“方市长,您的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