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男配身残志坚[快穿](246)
还有跪坐在地上、仿佛早已死去的一个人。
识海的开放让这里的一切都轻轻颤抖着,跪着的人似乎被惊扰了,慢慢抬起头来。在与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沈列星便意识到——
他就是真正的陈悬圃。
他长着一张他无比熟悉的、本该属于魔尊的脸。
面前人松手,拉开距离,开放的识海重新闭合,那个跪在满地经文之中的人也顷刻间消失不见。
沈列星声若游丝:“你才是魔尊。”
钟情莞尔:“嗯。”
“你拿了他的玉牌。”
“嗯。”
“你骗我。”
“嗯。”
沈列星不堪忍受地闭上眼睛,他似乎痛到快不行了,执枪的手微微发抖,脚步轻微踉跄,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死。”
钟情握住剑柄的手轻轻转动两分,剑刃在伤口中极其残忍地搅动着。
“只要你死,我就放了陈悬圃。他的肉身还在魔宫,由我的傀儡照看,完好无损。只要你死……”
他仰头看着面前的人,诚恳得近乎祈求般诱惑着:
“沈列星,只要你死了,我保证陈悬圃立刻就能在他自己的身体里复活。他是你的未婚妻,你这样爱他,只是看见玉牌就能将返魂丹拱手让出。现在能为他而死……不该正是你所求的吗?”
沈列星缓慢地摇头,他的视线越过钟情的肩膀,落在远处。
火焰将玉宫烧出一个大洞,通红的洞口像是连接着幽冥鬼域,无数丑陋的妖邪从那里钻出来,扑向台阶下的修士,噬咬、厮杀、嘶鸣、哀嚎。黑色魔气黑压压漫过白玉砖,玉阶之上,何罗鳗十个身体仿佛长满眼睛,每一只眼睛都目眦欲裂。
肮脏而又荒谬的世界,只有面前的人干干净净站着,任何血污落下都化作火星,在雪白衣衫上静静地燃烧一会儿,然后静静地熄灭。
像一个暗示。
暗示他们之间也是如此,无论这样牵连羁绊,烈火之后,一切如初、互不相识。
有一瞬间,钟情感受到面前这个人真的快要死了。
那双通红的眼睛似乎将要落下泪来,但终究不曾落下。他那样悲哀地看着他,似乎要就这样看到心口处的血流尽最后一滴。
“在把返魂丹喂给你之前……我并没有看到那块玉佩。”
沈列星断断续续地开口,每说出一句话就有大口血液从嘴角溢出。
“我只看到了你的脸。”
第172章
良久,钟情轻笑。
“真是动人的谎言。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他为了救你,也曾对我撒过这样的谎。”
钟情反手拔出花剑,看着在剧痛之中猝然跪下的沈列星,面无表情地问道:
“真奇怪,你们正道修士都习惯于说这种颠三倒四的瞎话吗?嘴上说着一套,背地里做的又是另一套……”
他看着面前人悲哀的眼睛,话音顿了一下,随即更加冷漠地微笑。
“何必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冤枉你了吗?要我说,你可是他们当中的佼佼者啊……沉煌魔君的清气,你一个正道修士用得可还舒服?”
沈列星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剧痛之下有什么东西反而看得更分明,他想起幼时在边城之中父母日夜替他拓宽经脉的举动。
眼中茫然神色褪去,他仰头朝玉阶上的人苦涩地一笑。
“原来如此……难怪你这样恨我。”
他抬手捂住胸膛处那颗摇摇欲坠的心脏,在魔气环绕之中勉强为它续命。
鲜血从指缝溢出,顺着手背汩汩流出。它从心脏而来,带着人族体温能具有的最大热量,但沈列星却觉得被它流经的皮肤已经快要冻僵。
“可是……”
他问,“你对我难道就只有恨……没有半点其他情愫吗?”
钟情骤然发怒,他蹲下身,扯住沈列星的衣领与他平视。
“除了恨你,你还配被我如何对待?!沈列星,你可真不要脸,抢了我的东西,竟然还想妄图我对你有情?”
沈列星轻轻抚摸上他的手腕。
“属于你的东西,我会还给你。心甘情愿。”
最后四个字虚弱得几近气音,却字字郑重,不似谎言。
钟情一怔,随即便听见面前的人咳出一口血沫,继续道:
“但是,我要你说一句……你爱我。”
如附骨之疽般的绵密疼痛又开始蔓延,陌生的情绪顷刻攻占了整具身体,那一瞬间钟情几乎以为自己已被什么邪魔夺舍。
他猛然清醒,将面前的人一把推开。
“沈列星,你似乎忘了,你现在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沈列星痛到几乎无法稳住自己的身体。原本单膝跪地的姿势也在剧痛之下变成负担,他轻轻握住钟情的靴尖,低着头,在他面前完全地跪下。
“即使这些清气曾经并不属于我,可是整整两百年……在我的经脉中流转,如今已与我密不可分。若我不愿,即使杀了我,剖出我的筋骨,也没有人能得到它。”
火烷布裁成的袍摆摩挲过他的脸颊,名字如此热烈的布匹却有如此冰冷的温度。
他在那雪白的袍角上落下一吻。
“只要说一句爱我……我什么都是你的。”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划算的交易。
但钟情退了一步。
脚尖在身下人肩上轻轻一踢,毫无防备的对方就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脊背重重砸在台阶的棱角上,沈列眼前一阵发黑,世界在黑白不明的视线中颠倒过来,火焰在向下坠落,魔气在向上攀升。
只有面前的人在这颠倒的世界中依然纯白、美丽。
钟情伏在沈列星身上,扯开他的衣襟,用羊毫笔蘸了他心口涌出的血,在他的皮肤上画出一道道线条。
沈列星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每一道线条都带着能偷天换地的强悍力量,经脉中凝滞不动的清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不安地游走。
他苦笑,一张脸惨白到失血,看过来的眼神却依然是温柔的。
“连一句谎言,都不肯吗?”
钟情眼也不抬,手中笔极稳,淡淡道:“你所有之物,如今都已是我囊中之物。我何必为你撒谎?”
“既然是谎言,既然对我无情……那又为何还留着这道同命契?”
沈列星突然攥住钟情提笔的手腕。掌心的血液沾染上那截雪白的手腕,分外醒目,但更醒目的是那些同样血红的线条,从腕间断断续续蔓延到广袖深处。
暧昧的吻痕截断了它们。
沈列星看着那些线条,将死的人竟在此刻爆发出逼迫的威压。
“你替我解开了契约,却留下了自己的。单方面的同命契无异于傀儡血契,你对我……真的半点情谊也无吗?”
这一次,钟情沉默良久。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留下这个契约,或许只是忘了,或许只是……不愿意想起。
“我不明白,沈列星。这件事有这么重要吗?我总归是要杀你的。就算我对你情深义重,你一死,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为何连骗我都不肯?”
又是沉默。
半晌,钟情扭动手腕挣开沈列星的束缚,落笔依然平静稳重、毫无错处。
“我所绘的契约都以受契者姓名催动。”
最后一笔落下,钟情丢了笔,终于抬头看向身下的人。
“我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我能杀了你。那么,你知道我的吗?”
“……”
钟情抬手,袖口滑下些许,他欣赏着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那些鲜红的纹路。
“你以为这是对你有情的证据?可笑,我留着它,不过是为了等待有朝一日嘲讽你一顿罢了,就像现在这样。”
他伏下身去,支肘在沈列星颈侧,歪着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