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男配身残志坚[快穿](235)
可乱人心神的那个人自己却很专注地看着针线在袖口上翩飞,眼带惊叹,嘴里也啧啧称奇,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人额角已经渗出细汗。
又一针落下,刺破的不仅有布料,还有陈悬圃的指尖。
刺痛让他回神,他手指轻轻瑟缩了一下,害怕叫人看出端倪,他突然开口:
“别和他成亲。”
话题跳跃过快,钟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眉梢一挑,好整以暇道:“你似乎对此耿耿于怀?这是你第二次劝我了。”
“你大可以继续潜伏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游历,他常有奇遇,说不定不久之后就能找到让魔修飞升的办法。若是与他成亲,你的身份反而容易败露。你可知修士若想结为道侣,需开宗牒结契,彼此立下心魔誓?”
陈悬圃劝道,“到时候若你用我的生辰八字,结契必定失败。若用你自己的八字,心魔誓便会瞬间反噬于你。殿下,大王,还请三思。”
钟情看也不看他,自顾自捧着补好的袖子玩赏,指尖十分爱惜地抚过那里每一条绣线。
口中的话相比起手上的动作,就显得十分漫不经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被心魔反噬?万一我真的喜欢他呢?”
陈悬圃呼吸滞了一下,想起在识海深处看见的那个身影。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勉强笑道:“沈列星举止随意言行无状,为人又随心所欲倨傲无礼。钟大王贵为魔尊,怎么会喜欢上他?”
钟情来了点兴致,笑盈盈凑过去,问:
“陈悬圃,你第一天见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呢。那时候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要学菩萨渡他,怎么现在话里话外全变样了?他可是你世兄,你们在娘胎里就定下婚事,你就是这么诋毁你世兄的?”
“……我是为殿下着想。”
钟情闲闲往椅背上一靠,继续玩袖子,百无聊赖道:“看吧,这就是你不如沈列星可爱的地方了。”
“……”
“你们名门世家出来的人都这样虚伪的吗?你与我之间明明隔着血海深仇,现在还被我困在识海灵魂离体数月,你却说你是为了着想?”
他一声冷笑,斜睨身侧的人一眼。
“你说沈列星随心所欲言行无状,我偏说他嫉恶如仇赤子之心。他若恨我,必定一剑攮死我,而不是像你一样委曲求全,说这等没人会信的屁话。”
陈悬圃无言,双拳攥得死死的,指尖被针扎的伤口仿佛崩裂开来,掌心中一片血腥的濡湿。
钟情偏就爱看他这幅闭着眼睛不禁逗的模样,唇红齿白的,还挺好看——当然再好看也比不上他自己。
他暖融融笑着,口中问话也轻柔得仿若情意绵绵。
“说出你心中真正所想吧,憎恨我也好,想杀我也罢,说出来,我绝不生气。”
陈悬圃缓缓睁开眼睛,那双从来清透的眸子里有几根被强行压抑后迸出的血丝。
“我的确有一句话想对殿下说。”
钟情大手一挥:“但说无妨。”
“你说只要我想,你随时奉陪。如今这句话还作数吗,钟情?”
“……”
白玉一样的君子竟会突然口吐狂言,钟情惊呆了,爱不释手把玩的衣袖滑落了也不知道。好半晌他才开口:
“陈悬圃,你疯了吗?”
因为实在太过震惊,钟情有点语无伦次了:“你要给我未婚夫戴绿帽子?啊不,你要给你未婚夫戴绿帽子?”
“钟情,我们已经如今一体双魂,世间再无比我们还要亲密的存在。我知道你心中所思所想,若你与我成亲,我定会不遗余力帮你。陈家对魔气颇有研究,我会助你破除魔障,重修正道。”
钟情看着他,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就这么喜欢沈列星,为了他宁愿自己以身饲魔?”
陈悬圃轻声道:“或许……我喜欢的人是你呢?”
像是听到一个极其滑稽的笑话,钟情一下子笑出声来:
“……你一定是疯了。你喜欢我什么啊?”
笑过之后,他很怜悯地看了眼陈悬圃,手中掐了个法诀,让识海禁制再松动一层。
“虽然没听说被囚禁在他人识海中会导致精神失常……到处走走吧陈悬圃,你这话可不是一个正人君子该说的。”
他说罢便出了识海,尽管听了一通胡言乱语,心情还是很好,捧着补好的袖子舍不得撒手。
回神后看着画纸上半成形的人像,垮下脸来又是一阵叹息。
除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这画上的人和正主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钟情提笔,一眼又一眼地看向床上还在熟睡的人,努力想要补救。但到底是回天乏术,思绪也在描描补补中逐渐远去。
修真界正道修士自诩慷慨爱才,抢他们几件东西估计也会为了面子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匹火烷布而已,未必就能逼得正道与沈列星反目成仇。
但沈列星必须与全修真界势不两立,他才好渔翁得利。
笔尖在纸上留下滞重的一笔,钟情突然想到——如果缘机子真的死了呢?
他思考得太过认真,不知道那些纷杂的思绪都宛若轻声细语在识海中回荡。
陈悬圃独立冰宫之中,一袭白袍几乎要和满宫冰砖融为一体。
他在满空的算计筹谋中想,为什么会喜欢钟情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受魔修的美丽蛊惑,被那一粒眉心痣迷了心神。
或许是看见他总爱装出一副恶劣残暴的模样,却又很好哄也很好骗,一块布就可以叫他乖乖巧巧地坐下。
也或许是在沉煌魔君的尸体旁,那人明明上一秒还在为百年筹谋化为乌有而哭泣,下一刻就能够咬牙切齿擦干眼泪,去想别的办法。
魔修命短,所以大多数魔修会趁着有限的寿命纵情享乐,哪会像他,明知不可能,却还非要如此拼命折腾呢?
这具身体是温暖的,这颗心脏是滚烫的。
温度顺着经脉流淌到识海,几乎要将这座矗立在雪山上的冰宫都融化殆尽。
陈悬圃想,或许他只是怕冷而已。
所以才会追逐着这一点温暖,什么礼义廉耻、除魔卫道,统统都不顾了。
可就是这样一句豁出去才说出口的话,听的人却不信。
*
第二天一大早,钟情就拉着沈列星上路。
魔修大都唯恐天下不乱,虽说他没有这方面的恶趣味,但一想到正道将要被他搅得腥风血雨,还是会感到兴奋。
到剑宗前他们就先干了一票,黑吃黑抢了一匹灵驹,只因钟情觉得被人背着的姿态不够优雅。
沈列星恋恋不舍地放下背上的人,扶着他上了马背,然后牵着缰绳在前边引路,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两眼,生怕时间久了马背上的人脱力跌下来。
灵驹脚程很快,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还是很快就来到剑宗门前。
宗内修为最高的长老缘机子命悬一线,整个剑宗都安静异常,宗门外护山大阵紧紧闭着,将外来者一律拦在门外。
来时沈列星已经递上拜帖,但没有收到回信。
此时又变换出灵蝶进去报信,但等了又等,始终不曾有人出来迎接。
想来是不肯理会他们。
沈列星最喜欢这种不被人待见的感觉,这样之后打起来就可以毫不留情玩个畅快。
他歪头肆意一笑,额上银色枪纹一扇,手中一翻,银枪瞬间出现在掌心。
枪尖一划,掀起的罡风咆哮着劈向护山大阵,在即将碰到阵眼的时候又玩也似的收回一半力道。
阵未破,雷霆之声却响彻天际,确保里头装死的人每一个都能听到。
沈列星手执银枪,发丝衣袍在罡风中烈烈作响。
他朗声笑道:
“诸位前辈,沈列星携爱妻求见,为何不见!”
不一会儿,石门打开一条缝,露出门内弟子半张无可奈何的脸来。
“沈公子,宗主说了,火烷布是宗内至宝,天下就这么一匹,哪里可能送与你未婚妻做嫁衣呢?沈公子还是打哪来的就往哪儿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