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夷人家(35)
阿朵傻乎乎点头,片刻后回神,叫起来:“南南你昏头了吗,我才是阿朵,该是我护着你才对!”
然后冲天上一挥拳头,豪气漫天:“措阿哥要是敢欺负我,我揍他猪头!”
……
姐弟俩喂完兔子准备回家,刚出牛栏,就看到自家门口围了一大堆人,当中有人看到他们,于是,一堆人同时调转方向,齐齐向他们看过来,直看的两个人莫名其妙。
还不等阿苏南搞明白这是哪回事,就见人群当中蹿出一道黑影——当真是“黑”影,矮墩墩黑不拉叽,混身上下脏到只剩一口牙齿还能看出本色,十足十像个疯子!
偏这疯崽还速度奇快,挟裹着一股子一言难尽的味道冲着阿苏南飞扑而来,嘴里还发出一连串的怪叫声……
阿苏南给吓懵了,呆了两秒钟,本能地调转身子往后便逃。
可惜他脚下不够利索,还没跑出三步即被疯崽扑倒,同一时间,耳边响起一个非常欠揍的声音:“哟嗬嗬,南仔南仔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苏南连忙扭头,惊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面蹦了出来:“诺阿小黑,你弄个会在这里?!”
“喂,南仔你这是啥个意思,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没错,这人正是阿苏南远在乌衣寨的便宜兄弟,那个原本应该呆在乌衣寨招猫惹狗的熊孩子——诺阿亚,诺阿小黑。
整件事情有点超乎朗阿乡亲们的想像。
朗阿山上一昔之间十一个崽娃觉醒巫力,可说是轰动一时,客栈本就是消息聚散之地,客栈阿叔自然是最先听到风声,不过相隔太远,口口相传又多有不实之词,大家都弄不清楚真实情状,直至马帮从朗阿寨返回,他才晓得阿苏家的长子也觉醒了。
这一次阿苏家也带了书信过来请客栈阿叔帮忙。阿苏家生意拓展太快,不但把自家的调料用光了,还把刀莱寨唯一一家杂货店里的存货也给买光了。实际上,刀莱那家杂货店是德夙家开的,不过与其说是“店”,还莫如说是“代购”的先驱,左近的寨子虽是自给自足,但总归是要置办一些寨子里面找不到的稀罕物事,比如针头线脑粗布细粮之类,这时候大家就会找上他家,他们把这些个需求汇集到一块儿,送信到乌衣寨让人代为采买,然后再雇请马帮运送,他家从其中赚点佣金和价差。
这样子一家代购店,一年只做两次生意,存货自然不多,也不可能单单为了几罐酱油就雇请马帮,所以阿苏家才会找上客栈阿叔,请他帮忙采买些油盐酱醋。客栈阿叔欣然应允,不但置齐了各种物事,还自掏腰包先行垫付了驮马费,请马帮一并捎过去。
客栈老板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没想过要避开小孩子,小黑仔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吵着闹着非要过朗阿来探望他的“好兄弟”,最后闹到被关进柴屋才算完。没想到,这小子消停了两日,在骗过了所有的大人之后,于马帮出发当天一大早钻进货物堆,顺利出逃。等到马帮发现,他们已经走了一整天,也没有多余的人手送他回去,只好一并带过来……
听完前因后果,整个朗阿寨都惊呆了,很多人都在心里面暗戳戳的想:看啊,这才是大寨子的伢崽啊!
自个儿就从乌衣跑到朗阿来了,熊都熊的弄个有本事!
大家都深感服气,觉得开了一回眼界,只阿苏南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回乌衣去:“所以,你就这个样子偷跑出来,你有想过阿叔阿婶吗?他们还不急死?”
“弄个会喔,米萝晓得哪,她会讲的。”
原来还有同伙!
弄个小只就会哄骗妹子,这算不算天赋异秉?
“黑仔你可真是条汉子,自己跑路,却让个小朵朵帮你顶缸,你就不怕米萝朵朵被她阿爸打死?”阿苏南凉凉的问。
人黑仔却是一点都不脸红,非常淡定:“才不会,阿叔才不会打米萝,他都从来没有骂过米萝……”
阿苏南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说起来他还真的应该感谢朗玛神把这小子送了过来,困扰他多时的难题解决了,人力水车有望了。
阿苏南突然间有了主意。
第29章 天才助攻
不提阿苏南和他家的坑爹小客人,单说朗阿寨有一户人家,这段时日很得邻家青眼,当然也不乏各种羡慕嫉妒,这便是住在寨子边上的小黑仔家。
这家的当家男人叫做朗阿浸,只二十五岁年纪,夫妻俩带着个年幼儿子辛苦度日,原本也没啥出奇的,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只去年朗阿浸打猎出了岔子,人是救了回来,但残了一条腿,还伤到腑脏干不动重活,比家里女人都多有不如,本来大家都对他家抱着同情心态,多多少少给些帮衬,毕竟家家都有打猎,谁都不晓得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只谁家都不宽裕,寨子里等米下锅的也不只他一家,帮衬的着实有限。
正当好些人暗自思忖着朗阿浸活不长久这家子要散的时候,谁成想他家那个泥猴小崽竟然好命的觉醒了,朗玛神在上,这是多大的福份啊!
确实,儿子的觉醒给一家子带来了活路,这一点朗阿浸比谁都清楚。
这一天,跟往常一样,鸡才叫过头遍朗阿浸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摸着黑拖着残腿走出屋子,反手带上房门。
进到塘屋,捅开塘火,又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禾,这才从水瓮里舀了一瓢水洗脸。夜里凉,塘里的那点火星不足以维持一大瓮水的温度,不过夏日时节,略略有些寒意的凉水倒是正好,两把水上脸,整个人都清爽了。
洗过脸,塘里的火苗也蹿了起来,朗阿浸打来一盆清水烧上,又把儿子的小衣裤放到盆盖上烘烤。小家伙皮的很,家里也没有多余的衣物,以往顾不过来只好由他去,现在日子好过了,衣裤天天换天天洗,只夜里潮气重,木架上晾了一晚上也只得八成干,还得再烘烘。
朗阿浸一边守着瓦盆上面的小衣小裤,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卖点细粮再给儿子做身夹衣。夏天的衣服可以天天洗,转到秋天就不成了,再说儿子长高了,箱子里的夹衣就算是缝缝补补还能穿,到了乌衣寨也不晓得会不会惹人笑话。
上次马帮送来八百斤粮食,还完债,又给贺仔做了一身夏衣,还剩下四百斤,若是把细粮全数换成杂粮,家里的存粮能有六七百斤。只如今地里全靠孩子阿妈一个女人,又遇上天干,也不晓得水车给不给力,若是能够再添上两三百斤,接近千斤的粮食,足够他和贺仔阿妈敞开肚皮吃上一年饱饭了,勒勒裤腰再节省一点的话,倒是可以给儿子省出一套细布衣裤。
都怪他这身子残了打不来野味,单靠粮食,一天两三斤都不顶事。别个巫童家里的日子都过的红红火火,只他家,就算是精打细算,想要给孩子做一身寒衣都不成,这眼看着就要去乌衣寨了……嗯,不对,可不能弄个想,不能坏了心肠,要不是神明保佑让贺仔觉醒了,家里都该揭不开锅了……
瓦盆开始往外面冒热气,朗阿浸连忙收回心思,取下小衣裤放到旁边的木架子上,又拖着腿从墙角的瓦缸里面舀出一碗磨碎的杂粮粉。正好水也滚了,先装满一罐放到旁边,再把杂粮粉倒入盆里,就着剩下的半盆滚水煮成满满一大锅糊糊,再加上昨晚剩下的几个杂粮饼,足够他和贺仔阿妈吃两顿了。就在一个月以前,这样的一餐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别说饼子,就算是糊糊,一家三口每人也只得一小碗,还要熬到天黑才有饭吃。
他这边弄好饭食,那边贺仔阿妈也打着哈欠进来,洗过脸坐到火塘边,接过自家男人递过来的大碗,往糊糊里面掰杂粮饼。掰到一半发现男人没有饼子,连忙道:“阿哥你也吃个饼子,现在家里不缺粮,饿不了灰仔。”
灰仔是他家仅存的猎狗,去年孩子阿爸出事,三只猎狗死了两只,只有灰仔带着满身的伤活了下来,猎狗是夷家人的家庭一员,是一家子,就算是伤了残了,也是两不相弃,总算现在都有饱饭吃了,灰仔也不用跟着他们一起饿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