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此等好事?(196)
乌栖霜拿着帕子给乌困困擦脸上的墨痕,忽视他的一堆胡言乱语,瞥他一眼:“他才五岁,你就教他仙阶符咒?”
苴浮君道:“他只要掌控了仙阶的,灵阶之下不是手到擒来?吾刚出生没多久仙阶符咒手到擒来。”
乌栖霜懒得和他多说,将乌困困往地上一放:“乖,去找你阿兄玩。”
乌困困本就被苴浮君薅过来强迫学那鬼画符的,闻言当即欢呼一声,一身叮叮当当地小跑着去找尘赦了。
自从苴浮君和乌君不必镇守枉了茔后,便回到昆拂主城彤阑殿,也将乌困困接了过去,只有乌困困闹起来时才会回丹咎宫住两日。
乌困困已大半个月没见尘赦,飞快冲到辟寒台,却只瞧见紧闭的大门。
乌困困熟练地在外面挠门:“阿兄阿兄阿兄阿兄!”
阿兄没搭理他。
乌困困还不会法诀,挠门半天也进不去——但凡换个寻常孩子八成就蔫蔫地走了,乌困困却并非常人,用贫瘠的脑子努力想了想,猛地想出个绝佳的法子。
他的瞬移符!
乌困困当即将发间插着的毛笔拿下来,挥毫在自己脚下划拉符。
虽然前面的十几次都失败,但少君坚信此次定然可以!
毕竟苴浮君一直说吾是天才,身为吾的儿子定然也是天纵之才。
乌困困信心满满,画之。
轰!
尘赦本盘膝坐在辟寒台中翻看书,神识外放冷眼旁观乌困困在那闹腾,不为所动——只是手中的书却半天没翻一页。
外面的动静逐渐消停,他还当乌困困终于死心离开时,就听到一声惊天震地的动静。
尘赦眉头紧皱。
随后,辟寒台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尘赦:“…………”
尘赦快步走出内殿,打开辟寒台的门,扑面而来一股硝烟的浓烈气息,门都被炸得黢黑一片。
乌困困狼狈坐在地上,浑身漆黑,小脸上的泪水和灰尘糊成一团,牙还被炸掉了一颗,看着像哪里来的索命小鬼。
乌困困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瞧见尘赦出来却还不忘初心,哽咽着朝他伸出手,将爪子里的一块炸成焦炭的东西递过去,抽抽搭搭地哭:“啊啊啊阿兄,呜,阿兄你来了,我我给你带酥饼来了,你吃不吃呀?”
尘赦:“……”
尘赦对上这种没什么眼力见的幼崽简直无可奈何,只好俯下身将他抱起来。
乌困困哭得浑身都在抖,但一被抱起来立刻就不抽搭了,依赖地趴在尘赦肩上,将眼泪脏污全都蹭他衣服上。
他小声说:“阿兄怎么不给我开门,是在忙吗,还是没听到呀?那我下次大点声音喊,你听到了就给我开门,好不好?”
尘赦:“……”
在乌困困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我是故意的,就是不想搭理你”这个意识。
尘赦别无他法,只能说:“好。”
时隔几个月,尘赦又做起了给幼崽洗澡换衣的琐事。
乌困困炸掉一颗乳牙,说话漏风,但一张嘴又闲不住,光溜溜坐在浴池里背对着尘赦还在喋喋不休。
“……瞬移符,咻一下到阿兄跟前,阿兄吃惊地‘哇!’一声,夸赞我厉害,又和我亲亲了。”
尘赦为他洗头发的手一顿。
虽然乌困困还不懂事,但已看出两人不似之前那般亲密,所以今日才会如此这般锲而不舍。
“困困。”尘赦将他的乌发洗得都是泡泡,漫不经意地道,“父亲母亲已归来,你不必再往这里跑。”
乌困困一愣,疑惑地回头看他:“为什么呀?”
尘赦皱眉。
之前枉了茔封印即将破碎,苴浮君和乌栖霜是不得已才将乌困困托付给他照料,如今枉了茔之祸已解,父母恐怕不会再让乌困困和一只半魔相处过多。
尘赦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冷下脸,说:“没有为什么,日后别过来了。”
乌困困被赶客也不觉得生气,他认真地说:“没有为什么,阿兄不可能赶我,一定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直来回重复这三个字,吵得人头疼。
尘赦猛地上前,冲他露出凶恶的兽瞳和兽角,冷冷道:“因为我会吃了……”
“你”还没说完,乌困困的眼瞳忽然一亮,九曲十八弯的“哇!”了声,欢天喜地地扑上前抓住尘赦的角,振奋道:“角!阿兄!角!”
尘赦:“?”
乌困困喜欢一切新奇漂亮的东西,阿兄玉似的角、漂亮瑰丽的紫色眸瞳、手臂上排列整齐的鳞片,每一样都让他欣喜,扑上去挨挨蹭蹭,恨不得永远和阿兄贴在一起。
尘赦面无表情,戳着他的眉心往后推:“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乌困困一本正经地道:“我比阿兄懂。”
尘赦蹙眉:“你哪里比我懂?”
“我喜欢阿兄,我就靠近阿兄,亲亲阿兄。”乌困困偷偷摸他爪子上的鳞片,振振有词地说,“阿兄喜欢我,却不亲亲我,还想赶我走,不懂事。”
尘赦:“……”
孩子的世界很奇特,一切衡量标准不受外物所影响。
乌困困甚至还会以己度人:“你喜欢我,我走了,你该多难受呀。”
尘赦冷冷道:“我不会难受。”
乌困困瞪他:“可是我这好几百年不见你,难受得都要死掉了!”
两人只分开了两个月,之前还时不时见一面,最长的也就这次,半个月没见却被他夸张成几百年。
尘赦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争什么。
尘赦沉默着给乌困困洗澡换衣编小辫,任由他嘟囔什么全都充耳不闻。
直到黄昏,乌栖霜和苴浮前来接乌困困。
乌困困扎着小丑辫子,豁了颗牙,正惬意地坐在尘赦宽敞的怀里和他认认真真地下棋,时不时仰头和他说几句话,眉眼显而易见的欢喜和放松。
乌栖霜眉梢一挑,心中大感宽慰:我儿会下棋了。
离近一看,两人在下五子连珠。
……乌困困甚至要赢了。
乌栖霜:“……”
乌困困潇洒地落下最后一颗棋子,兴冲冲地举起双手欢呼:“我又赢了!阿兄输几百回了!”
尘赦敷衍着道:“嗯,天才,回家吧。”
乌栖霜见他的牙豁了颗,没忍住笑起来:“困困,你的牙怎么崩了?”
乌困困一指尘赦:“阿兄掰的!”
尘赦:“?”
乌栖霜一听就知道他在胡言乱语,笑着将他抱在怀里:“辛苦尘儿了。”
尘赦起身颔首,没说话。
乌困困见娘抱着自己要走,赶忙一爪子抓住尘赦的袖子,死活都不肯撒手。
乌栖霜道:“困困,没礼貌,撒手。”
乌困困将脸往乌栖霜颈窝一埋,闭着眼睛开始装死,手还在抓着袖子不肯松手,妄图用这种方法让阿兄跟着他。
乌栖霜叫不醒装睡的乌困困,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似乎是妥协了。
乌困困一阵窃喜。
果不其然,乌栖霜抱着他往外走,而他手里的袖子竟然也在跟着往前走。
计谋得逞!
走出辟寒台,即将回到彤阑殿,乌困困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蹩脚地装出惺忪的模样,正要将准备好的“哎呀,阿兄怎么被我带回来啦,那就永远在一起吧”的惊讶之词说出口。
一抬头,却见苴浮懒洋洋地跟在后面,手中还抓着一小截尘赦的袖子。
乌困困:“?”
乌困困装出来的哈欠戛然而止,赶忙扒着乌栖霜的肩膀往后看,急得团团转:“阿兄呢,阿兄呢?!”
苴浮君伸手将袖子往上一甩,笑眯眯地说:“吾儿,你阿兄说你既然喜欢这截袖子,就大方地送给你,不必还他了——哈哈哈,栖霜,你说这算不算断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