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此等好事?(149)
鱼钥是什么他早已忘却,阿兄的异常也不再重要,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意识。
只要跳下去,就不会有人因为他而死。
只要……
叮当。
耳畔似乎传来一道铃铛碰撞的清脆声音。
乌令禅眼前陡然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视线所及便是万丈深渊,以及已经踏出一步悬空的脚。
乌令禅一怔。
还未来得及反应,忽地一只手从身后袭来,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乌令禅一头撞在一个温暖的怀里,被一双结实有力的双手拥抱在怀中。
两人贴得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男人急速跳动的心脏和发着抖的双手,就好像拥抱住得而复失的珍宝,不肯松手。
“困困?!”
乌令禅抬头看去。
他的意识在和那十道寄情厮斗,乌令禅根本分辨不出眼前男人到底长的什么模样,面容模糊,陌生又熟悉。
他呆呆地小声问:“你是谁啊……”
抱着他的那双手陡然一僵。
“你是谁……”
无论是谁,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要跳下去……
为什么跳下去,他忘记了。
只知道催动鱼钥,一切就能解脱。
乌令禅挣扎着拂开那人的手,浑浑噩噩地继续往悬崖边走。
“困困!”
数百里之外。
眼看着就差最后一步,魔兽沉着脸注视前来搅局的人,直接催动苴浮君就要去拦。
可咒术还未打下去,又记起来苴浮君那具壳子在和那只魔羊的厮斗中重伤。
无用的废物。
除了和他血脉相连的兄弟,其余野兽都是只知呜嗷喊叫的蠢货,给他夺舍一具人身也不知道怎么用。
魔兽面无表情,再次催动一道暗示,逼乌令禅做决定。
恰在这时,一道寒光悍然从头顶而来。
魔兽一惊,霍然起身,浑身锁链被震得宛如水波似的往外荡漾,砰的一声将远处的结界震起。
轰——!
一道符纹悍然劈下,包裹着一个男人如入无人之境,转瞬便到了血海岩浆之中。
“哎哟,竟躲在这里?可算是找到了。”
魔兽兽瞳一缩:“你……夺回身体了?”
男人吊儿郎当地从昏暗中走出,手指上缠着一道微弱的墨痕。
——竟是苴浮君。
他懒洋洋地走出来,一身伤势消散无形,笑眯眯地说:“什么?很难吗,你那手下这么蠢,我轻轻松松就夺回来了啊。”
好像之前被操控着打成孙子的不是他苴浮君一样。
魔兽:“……”
万丈悬崖边缘。
乌令禅被尘赦强行制在怀中,却还在挣扎着想要去血阵。
一旁已看不出人形的石头人还在磕磕绊绊道:“困困,跳下……”
尘赦眸瞳猩红,不耐地伸手一把掐住石头人的脖颈。
乌令禅无意中从他臂弯中露出头,呆呆往前看去。
咔哒。
尘赦手指用力,像是碾碎一颗寻常石头一般,将那蛊惑乌令禅自戕的东西直接碾成齑粉,连一块碎石都未留下,大雪似的簌簌飘落。
尘赦处理完它,低头去安抚乌令禅:“乖,别怕了……”
乌令禅满身寄情符纹并未消退,呆呆看着那化为齑粉的石头,忽然浑身颤抖,眼泪簌簌而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第65章 我们还会再见
乌令禅神智昏沉,呆愣原地,已记不得自己是谁,又身处何地。
眼前只剩下那随风而逝的雪。
他根本没发现自己满脸泪痕,发出嘶哑的哭声,似乎有人将他抱在怀里,温暖熟悉的气息包裹,却记不得是谁。
乌令禅奋力地挣脱开,踉跄着跪在地上妄图去抓地上雪白的齑粉。
尘赦死死将他困在怀里,双臂收紧,手不住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和后背,试图安抚他:“困困,那是假的,不要怕,我在这里。”
乌令禅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紫色寄情符几乎爬满他的身躯,编制成巨大的网将他困在其中。
“阿兄……阿兄……”
阿兄死了。
被眼前这个看不清脸的人杀了。
乌令禅已分辨不清楚真实,更没有理智去思考为何洞虚境会被轻松杀死,又为何死后会是一堆石屑齑粉。
杀人凶手还在抱着自己,低声说着什么。
乌令禅痛苦地呜咽一声,哆嗦着手招出灵力想要杀了眼前的人,可手才刚抬起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并不像石头冰冷僵硬的触感,而是温暖有力,包裹着他痉挛颤抖的手指。
“困困,醒过来,阿兄没有死,我就在这里。”
乌令禅满脸泪痕地仰头看他,他已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在循着本能呢喃着道:“你是谁啊……”
那人一僵。
“呜……”
乌令禅浑身都在痉挛,对阿兄的情绪波浪似的卷土重来,再次拼死挣扎着想要扑上那堆齑粉,却被人死死箍着腰身,他恨极了,猛地回身一口咬住那人的脖颈。
他并非兽类,可牙仍是尖的,又用尽了力气,很快口中弥漫出鲜血的气息。
尘赦将他紧拥入怀中,任由他泄愤地咬着,像是抚摸一只炸毛的猫,轻声呢喃:“我在这里。”
乌令禅眸瞳赤红,口中发出悲怆的呜咽声。
无论是年幼时,还是回到昆拂墟这一年,乌令禅始终是意气飞扬的,尘赦见过他的跋扈嚣张、嘻笑怒骂,也见过他委屈悲伤泪水涟涟。
……却从没见过他有朝一日如此绝望地悲泣。
乌令禅哭得浑身发抖,他已神智昏沉,一边推拒尘赦一边却又死死咬住他,泪水扑簌而落,打湿尘赦的衣袍。
野兽的血液掺着毒,尘赦不想他沾染,用拇指探入他的口中强行将他的牙齿撇开。
乌令禅唇角全是血,自己的、尘赦的,他不知疼似的,眸瞳涣散,宛如失去灵力的傀儡。
寄情将乌令禅对尘赦的一切情感都寄托在石人之人。
尘赦捏碎石人,乌令禅恨他入骨,嘴唇张张合合,却不知要说什么。
尘赦抚摸着他满脸泪痕的脸侧,心中像是被利刃千刀万剐。
是他来晚了。
乌令禅肩上还残留着疤痕的伤、不知哭了几轮脏兮兮的面颊,还有远处已被逼得化为魔兽的好友……
更早时,当着他的面险些被杀的温眷之。
乌令禅只是看着没心没肺,实际上谁对他好他记得一清二楚,两个好友为他变成这样,他怎么可能会和之前一样嘻嘻哈哈,心安理得地接受。
更何况寄情之下,他认知中的“阿兄”又被人杀死,对他造成的伤害几乎是致命的。
尘赦下颌绷紧,紧紧抱着他,心口一股凶戾之气几乎破开身体挣扎着出来,兽瞳直勾勾往向下方翻腾的血海岩浆。
枉了茔若不彻底封印,乌令禅这一生都难以平静。
镇物来之不易,如今只差最后一块镇物……
尘赦闭了闭眼,伸手轻轻在乌令禅眉心一按,少年人单薄的身形如一片落叶,轻轻落到臂弯间。
他将玄香太守的墨块招来,戴在乌令禅腕间。
玄香陡然化为人形,单膝跪地去查探乌令禅的情况:“令禅!”
尘赦将他交给玄香,缓缓起身看向远处的天幕。
当。
四冥金铃被催动,罩住两人,没有苴浮君,世间无人能进入其中。
尘赦头也不回,转身就要走。
玄香沉着脸道:“就算那只魔兽死了,昆拂墟、枉了茔仍会有人想要他的命,你又要像十二年前将他丢下吗?”
尘赦淡淡道:“不会。”
玄香:“可第五块镇物……”
尘赦没有再听他废话,御风而去。
荀谒镇守枉了茔,此时正在缝隙处和无数魔兽厮斗,妄图阻拦,伏舆被他派去枉了茔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