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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宫有兔(311)

作者:橙子雨 时间:2025-01-01 10:21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轻松 欢喜冤家 HE 励志

  倘若,当初若他选了另一条路,人生会变成怎样?
  他也可以闭上眼睛、关上耳朵,做一个平凡的好丈夫,好父亲,守着妻子儿子。说不定他们一家人也会拥有很好的一二十年,然后寰宇毁灭,一切烟消云散。
  那样是不是也够了。
  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更艰难的那条路。
  身负罪恶,但不后悔。
  唯一的遗憾,是未能亲眼见证胜利的那一刻。
  可他相信姬晟一定可以等到那一日。
  他相信姬晟一定能亲眼看到。
  ……
  拓跋玦死后,姬晟又花了六七年的时光督造翻修了矗立阴夏寰宇的四方祭塔。四座新塔巍峨壮观、直插云霄之巅,让两界之间引力日益增强,寰宇彻底重合交融指日可待。
  踏上这条荆棘路,他早已做不成圣人。
  如今的他,形单影只,高处不胜寒。既有东泽大权在握,亦饱受非议骂名,更是遭到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背叛与暗杀。
  同样的五六年中,白灵羽麾下的反抗军从未停止过行动,一次又一次尝试攻破四方祭塔。
  东泽风祭塔下,反抗军无论如何也无法打破姬晟精心设下的法术结界。想要强行突破,只有献祭东泽正统的王族血脉。
  “抱歉,惊羽,是姐姐对不住你。”
  白惊羽并不怕牺牲。
  她自知从小安逸奢华,国破家亡她有责任。如若二姐肯好好跟她说,她定是心甘情愿去死的。
  可为何?从小疼爱她的亲二姐,竟在说出那番话后就毫不犹豫地一掌将她击伤,然后不容分说地投入了献祭的乱流之中。
  她坠入深渊的一瞬,真的是无比茫然。
  她不恨二姐。
  她知道她必也是万般无奈、迫不得已。
  可她同时,也再不知道该继续相信什么——身为东泽小公主,她从小被人教导要勇敢去爱去信。可残酷的真实的世界里里,爱确实是可以演出来的,真情亦可以矫饰。
  在利益和目的面前更无人在乎公平正义,人们还会为这些背叛找出无数颠倒黑白的理由开脱。
  爱人和朋友也会互相背后捅刀,就连最亲的家人也无法依靠。
  呵……
  她是有多么希望,她能早点知道这些啊!
  可一切已经无法重来了,因为当她明白这些时,她已经是迷失乱流的孤魂野鬼,从此无处可去了。
  白惊羽本以为自己会死。
  可乱流失控之中,却是怀曦机缘巧合救了她。
  怀曦有许多与她相像之处。
  他和她来自同一个寰宇,她是公主而怀曦是另一国的王子。他们同样迷茫,同样孑然一身,同样不知道该再相信什么。
  跟在怀曦身边多年,白惊羽其实也知道,自己多半是在助纣为虐。
  可是。
  可是,她始终找不到那条“对”的路。
  她真羡慕洛南栀啊。即便看清了天道不公和绝望真相,可为了那片他拼死都守护的地方、魂飞魄散都要护住人,仍愿去赌最后一线希望。
  她也多想要那样的信念啊。
  那样一条牵引着她风筝线,一盏挂在家门前的永远明亮的灯笼,让她在迷茫和黑暗中看得见回归的方向。
  可是不会有了。
  家园已毁,家人亦不要她,怀曦有朝一日也会抛下她。
  茫茫两个寰宇,没有她的一点容身之处。
  她多希望,世上真的有书中写的那样井然有序的地方啊。不必多么美好,只要干净公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她不是想灭世,只是如果。
  如果她真能跟着怀曦,看到一切故事的终点。那污浊不公的旧世界溃灭后,新的世界会不会有可能,是如书中一般干无暇的呢?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白惊羽此生已不会知晓。
  琴弦崩裂,珊瑚落珠。漫天鲜血如一场绚烂花雨,东泽公主的负隅顽抗最终倒在了众人的神武利刃之下,她的红裙散落白雪,如同绽放至极致后静静凋零的红鸢花。
  眼前,是纷飞的颜色与光影。
  “用我,最后的力量……”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锁住月恒山脉,然而铺天盖地洛南栀残留的土玺之力如山海重压,她再也动弹不得。
  罢了。
  也许从很久以前,她所期待的,也不过只是一场安眠。
  一场永恒的,让她从此忘却一切的,安眠。
  怀曦,别了。
  相识一场,望你最后的心愿,能够……
  白惊羽缓缓闭上眼睛,周身灵力恍若晨曦初散的雾气,渐渐消散于无形,而她加诸于月恒山脉之上的最后封印亦随之缓缓瓦解,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
  楚晨脸色一变:“城主,糟了,是丹樨!他醒了!!”
  ……
  一年前,楚丹樨离开月华城,从此踪迹难寻。
  慕广寒还以为,他是终于听话想开,从此天地开阔。
  可前日大雨滂沱,楚晨蹒跚而至,老泪纵横:“一年前,丹樨他只身找来了姜氏祖陵剑冢,从那以后就一直在用血祭之法,试图为城主唤醒月剑。如今,已只差最后一步了!”
  “城主您有所不知。大概是当日您离开月华城之后,丹樨他始终心有不甘,又一次去了食梦林问卜,因而……知晓了一切前尘。”
  ……
  空幽的土祭塔下,万物虚浮空中。
  姜氏祖陵坟茔的穹顶剧烈颤抖,彩绘梁柱发出吱嘎作响的凄厉悲鸣,璀璨的宝石与夜明珠如星辰陨落,散落四处。
  坟茔之下,一道巨大深渊悄然裂开,如同深渊巨兽吞噬着无数万年荒坟。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自裂缝中汹涌蔓延,如蛛网般覆盖整个大殿。尘土与碎石飞扬,幽暗无底的巨口上方,唯余一方祭坛摇摇欲坠。
  楚丹樨手握一把淡淡月华的细剑,跪在祭坛,指尖血珠缓缓抚摸着剑上纹路。
  而他的脚下,祭坛还正无尽深渊拖拽。周遭狂风肆虐,地裂塌陷,已经无法靠近。
  楚晨怒吼:“丹樨,住手!你要做什么!你别发疯,你快过来!”
  他一边吼,一边奋力试图破开风屏,然而巨风烈烈,脚下的石头轰然塌陷。他是被宣萝蕤用寒冰铁索勾回来的,惊魂未定之际就整个人跪倒在地,哭着对身边之人叩拜:
  “小阿寒,小阿寒,我求求你,救救丹樨吧。看在你们年少情谊、一起长大的份上,救救他,我求您了!”
  数日前的雨夜,楚晨已将一切和盘托出。
  邪剑与月剑一体双生,邪剑既已复苏,月剑复苏亦指日可待。而一如姜蚀作为邪剑血脉能以血液浇灌之法唤醒邪剑,作为月剑一脉的守护人,楚丹樨的血祭亦可唤醒月剑。
  但血迹终需以性命为代价。
  这一年里,楚晨苦口婆心相劝,也曾老泪纵横相求,却皆是无用。
  楚丹樨一意孤行喂养月剑,楚晨再无办法,最后只能以仅剩一点的邪法之力强制他休眠,以此拖延时日。
  祖陵深藏于土祭塔地下,因而两人的一切气息都被抹灭。才会整整一年,无论是慕广寒还是姜郁时,都始终遍寻不到父子俩的踪迹。
  可怎奈,楚丹樨始终意志惊人,中间醒来数次继续偷偷用血浇灌月剑。楚晨束手无策,直到白惊羽又以自身法术给月恒山施加了一重封印,才勉强逼着楚丹樨再度陷入沉睡。
  如今,白惊羽身死封破,再也无人能够阻挡楚丹樨。
  深渊祭坛之上,月神剑散射光华。楚丹樨半神在那光华之中,身影孤寂。
  他回眸对慕广寒浅浅笑了笑。
  “阿寒,”他道,“纵使开启四座祭塔,月神神殿现世,但凡人之躯若无‘天阶’,也无法真正踏入神殿。”
  “唯有月剑和邪剑双双复苏,交相共鸣,‘天阶’才会随之出现。”
  “阿寒,我这一生亏欠你良多,最终能做的,也无非是为你铺好这最后通往神殿的路。”
  “……”
  风声哀哀,楚晨嘶哑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楚丹樨,你给我停下!你会死,你这样真的会死!!!姜郁时没事是因为他钻了借尸还魂的空子。你与他不同,若真唤醒月剑,你必将魂飞魄散,再无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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