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有兔(248)
两个时辰后,荀青尾和纪散宜灰溜溜地跑了。而慕广寒本连着一天一夜没睡,也早疲惫不堪。
但他并不能就这么去歇着。
因为还有第四件事——向燕止交代他的身世渊源。
“燕止……”
可真转向燕王,他张了张口,却又哑住。
毕竟,此事他自己至今也尚未完全理清头绪,又该从何说起呢?
正踌躇之际,燕止起身走了过来,一阵幽兰香拂面。
紧接着,一只甜山楂馅儿的芙蓉樱草糕被塞进他口里。
“阿寒适才,训了那二人良久,想必也累坏了。”
“不如先吃些宵夜垫垫肚子,更衣沐浴,再慢慢聊别的也不迟?”
说着,他垂眸微微一笑。
不由分说将他一把抱起,便向山间温泉走去。
……
南越之地没有边沐浴边品尝美食的风俗,但想必西凉是有的。
慕广寒犹记当年西凉簌城温泉,燕王就曾亲手为他烫橘子、炭火烤栗。半月之前,也是燕王给温泉沐浴的他,带来了一整罐鲜嫩可口的奶汤小黄鱼。
今日吃食则是一盘软糯小糕点。
因近来隆冬天冷、洛水冻住,厨房没有捕到他最爱的小黄鱼。遂给他换了一碗热腾腾的鲜肉粥。
夜色已深。
半山温泉在皑皑雪中水雾氤氲、蒸烟袅袅。
燕王一手提着吃食,一手抱着月华城主,缓缓走过长廊,路过摇曳风灯。腰带铃铛一路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慕广寒则默默趴在他身上。他明明说了,他自己也能走……
到了温泉之畔,燕王食盒轻放,将他置于青石凳上。随即利落的随即躬身半跪,替他脱起了鞋袜。
四下寂静无人,唯有银月高悬。
慕广寒的耳根瞬间滚烫。眼前燕王垂眸半跪,漂亮白发全都悉数落在了鹅卵石上,犹如雪落凡尘。而月下那修长漂亮的手,竟就这么伺候他的双足……一瞬只觉此事十分不妥,脚趾微蜷,想要躲开。
“嗯?”
燕王眸光微抬,一把捉住他的脚腕,促狭道:“躲什么?”
“……”
“燕止,你其实,也不必……”
倘若,这世上有什么缝隙,能给羞愤欲死的人躲进去。
燕止笑了笑,不顾他呼吸紊乱,起身故意更加靠近。声音低沉诱惑,温热呼吸拂在耳畔:“阿寒,你我新婚已有月余,夫妻一体,又何必如此羞涩生分。何况伺候夫君,本来也是为人妻子分内……”
他说着,用一种类似拥抱的姿势替他解他衣带。
胸膛咫尺之遥,呼吸交缠。温泉之畔寒风混着热气,吹得慕广寒心思纷乱。而燕止炙热的指尖偏又坏心眼地接着脱衣之命,时不时蹭过一些敏感的部位,引起一阵阵战栗。
慕广寒的耳根愈发红了,脑子也更乱。
他艰难地抬眼。
却只见天幕之下,燕王望着他的眼眸,比夜空繁星更加璀璨深邃。
而那温和眸光里的倒影里,全是他的模样,只有他的模样。
“……”
他不懂。
又一次陷入“弄不懂燕王”的迷茫。燕止他……真就,不心急吗?
从祭塔回来,要处理的事项实在繁多,他不得不先把燕止的身世问题给搁在了最后。
这个安排让他愧疚不安,一整日都未能释怀。
毕竟,被别人将自己的事情排在最后,就算事出无奈,多少……也会甚觉忽视,不太开心吧。
可此刻的燕止,却像是全然不在意。
甚至他都不是“有涵养”,或者是“大度”。
而是身世之事,好像竟已完全被他抛之脑后了——至少此刻,他正全神贯注沉浸在星空之下逗弄他的行为。
仿佛对他来说,剥他衣服这种无聊行为的有趣程度,远高于埋藏几十年的身世之谜!
……
身体浸入温泉,暖流带走了少许疲惫。
燕王没有立刻下水,而是打开食盒投喂了他几只糯米团子。待他吃完,又沾了皂角,一点点帮他洗发。
慕广寒吃饱以后,困意就如潮水般涌来。加上燕止指尖穿过湿漉漉的头发,按摩头皮的酥麻舒服,让他越发犯困。
但是,不能睡……
他还要努力去想,燕王的身世究竟渊源如何。
他是……被南越火神殿认可了的……南越血脉……南越女王……并没有其他适龄男性亲族、幼弟……
所以燕止……应该只能是……女王的……两位世子……之一。
两位世子中……当年与他订婚的,是小未婚夫……也是后来的顾冕旒。
顾冕旒过说……十岁以前……他是顾菟……后来……华都遴选大司祭……女王舍不得“顾苏枋”……他便……与弟弟互换了名字,代他……
呼……不能睡。
不能睡,还有许多对不上……顾冕旒他……和燕止长得,不一样……
顾冕旒他……写一手好字……顾冕旒……后来是南越王,他不可能是燕止……嗯,不能睡……呼。
……
慕广寒做了个离谱的梦。
梦里仍是月下温泉。幕天席地,月华如水。
燕止火热的身躯贴着他,呼吸炙热,与他亲吻纠缠。水暖哗哗掩盖了唇齿之间湿润磨蹭的声音,那吻越来越深,直到他几近无法呼吸。
那细碎的亲啄,才又渐渐移向他的眼角、脸颊、耳廓、鬓边。
随后,一路顺着颈子咬下去,留下一个个炽热的吻痕。
慕广寒在他怀里微微轻颤,虽然身体疲惫,仍旧晕乎乎地努力用剩下的一丝力气,回应燕止的身体的无比热切。
因为他也想……为燕止做什么。
总不能,一直只单方面接受他的呵护备至、照顾细微。他也想让他开心。只是有时候真的很笨,看了那么多书,还是常常不得其法。
所以,至少……
“燕止……”
昏昏沉沉之中,抱着他的人正在贪婪地将他箍在怀里,不断揉抚。就像是快要沸腾的水,鸳鸯交颈、耳鬓厮磨,努力压抑着紧抱他的力道,还是几乎将他骨头都要捏碎了。
“燕止,可以的……”
对方安静了片刻,问他:“你已很累了,真的可以?”
他心脏滚烫,轻轻点了头。
之后各种荒唐。
他只记得燕止一如既往吻技出色,亲得他很舒服。燕王虽然渴求,但每次会让他先满足。燕王的体力惊人,捉着他厮磨缠绵了一遍又一遍。
……
隔日醒来,阳光洒满床榻。
慕广寒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就见燕止坐在床边,头发松松扎着、长长垂在床榻。手中拿着一张硬墨纸,正在一通连圈带简笔画地鬼画符些什么。
“嗯……”
“阿寒,醒了?”
墨香萦绕。燕王将那张鬼画符递给他。
原来,他趁他睡着没醒之际,燕止已经草拟好了一份详细的“日后行事的计划书”!
昨日清早回城路上,慕广寒与洛南栀、纪散宜等人再度交换了各种信息。基本确定下来,姜郁时所在的那个古羽民遗留千万年的“山顶神殿”时空,应该就是之前他从火神殿被传送去皇都时,在顾苏枋的保护下经过的那个连通各大祭塔、有如乱流一般的扭曲空间。
而根据洛南栀所受神启,想要不被那扭曲乱流裹挟,成功到达山顶神殿,必须要手握四块天玺、点亮全部祭塔,才能获得资格。
然而。
这后续却又存在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那就是每当一个祭塔被重新点亮,也就同时相当于给藏身“里面”的姜郁时,打通了一方通往外界的传送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