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剑修他声名狼藉(88)
说着,他忽然一顿,若有所思地朝帐篷外看去,从他的位置,刚好能看到锁阳岭的北面洼地。
谢胧: “怎么了师兄”
“难怪……”凌怀苏像是自言自语道,“难怪师父说天音塔里是‘万般虚妄’。”
先前他不甚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权当是这老头故弄玄虚的糊弄之辞,如今好像脑内某个关窍被突然打通,前所未有地通透起来。
凌怀苏又想起了莫问真人抛给他的那两个问题:何为天命,又何为苍生
这一刻,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模模糊糊涌上来,好像当今发生的一切,都在那神神叨叨的老头的预料之中。
“师兄”谢胧出声叫回了他的思绪,“给,这是你要的东西。”
凌怀苏乍然回神,从谢胧手里接过那个小巧的东西。
谢胧不确定地缩回手,忧虑重重道: “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只有这样才有机会靠近天音塔。”凌怀苏手掌一扣,那物便隐入了掌心,“放心,这点默契,我与狐狸还是有的。”
“其实,我用傀儡凑合一下也行的。”谢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木头身体,“这神木刻成的木偶,是师兄你为自己准备的吧就这么给了我,实在是……”
凌怀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放我身上,被雷劈一次就成灰了,不划算。”
望着他苍白如玉的侧脸,谢胧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一咬牙道: “早就想问了,师兄,你的身体……”
“嘘。”凌怀苏打断他,轻声道,“你看出来便罢了,不要声张,尤其是对狐狸。”
谢胧依言压低了声音。
饶是如此,他向来温文尔雅的脸上还是多了几分按捺不住的焦急,一迭声道: “我如何能沉得住气你瞒得过他,我却看得真切。如今你只有一缕元神,维系元神存续的魔气日益消减,倘若极尽所能好好养着,还能撑上三五月,期间再寻找方法也未尝不可。可你偏要挥霍无度,此战凶险,怕是稍有差池便会元神尽散!师兄,你就不能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么”
魔头所谓的“不死不灭”,是指除了魔头的心上人,其他外力很难彻底抹杀其存在。
但这并不是绝对的。
再怎么生命力顽强,也扛不住魔头本人花样作死,还是在本就遭受过重创的情况下。
凌怀苏笑了,却避而不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岔开话题: “你对红尘劫解多少”
谢胧一怔: “红尘劫你是说……镜楚”
“你也说了,好好将养着也只能撑三五个月。我一介将死之躯,死皮赖脸地留在此处,大概也只有给他招雷劈的作用——哦,你不知道,这小祖宗给自己烙了个度厄印。”凌怀苏略微自嘲地苦笑道,“倒不如顺其自然,干脆些,也能为他斩断最后一点牵累。”
道理显而易见: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死得其所。
谢胧差点被他那没心没肺的笑意戳穿了肺管子,活像个替皇上发愁的太监,奈何木头打的眉头没办法皱,只好连连叹气: “所以,你要以身试劫……哎,大师兄,你这样做,可曾考虑过镜楚的感受”
凌怀苏的笑意淡了下去。
半晌,他几不可闻地说: “我对不住他。”
这段时间的放纵,就当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点念想吧。
镜楚是他心上的一捧桃源清风,见之忘忧。有了这份念想,似乎魂飞魄散也没那么难捱了。
“行了,别以为隔着木头我就看不见你耷拉哭丧的脸,我还没死呢。”凌怀苏满不在乎地一挑眉,复又微微正色道,“我不在之后,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谢胧木着张脸,他心思剔透,隐约猜到了凌怀苏的请求,并不是很想答应。
果然,就听凌怀苏道: “帮我抹掉狐狸的记忆。”
谢胧语重心长地叹息一声: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长久。”
凌怀苏微微垂下睫毛,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夜色里,那颗眼尾的红色小痣看上去像是一滴泪。
长久……
长久对他而言,太奢侈了。
忽然,谢胧一本正经地说: “师兄,抱歉,我可能帮不了你。”
凌怀苏稍感困惑地抬眼,就见木偶谢胧冲他身后抬了抬下巴。
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凌怀苏与镜楚的目光当空相撞——镜楚正无声无息地站在帐篷门边,眉目间阴沉得能下场大暴雨,也不知将两人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一瞬间,死亡般的窒息笼罩了整个帐篷,仿佛连风声都凝固了。
凌怀苏: “……”
这时,脚下地面陡然震颤起来,似乎有什么正酝酿着从地底苏醒。
凌怀苏耳力强,听见了镜楚耳机里程延大叫的声音: “头儿,检测到异常能量等级暴增……等等!”
镜楚面似寒霜地剜了凌怀苏一眼,这才收起目光,深吸两口气,按了按耳机: “什么”
程延: “不止乌金高原,全国范围的异常能量值都爆表了!”
第63章 傀儡
临时指挥中心里,监测屏幕上,全国范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一个个红点,转眼密集成了一片连绵的深红,格外触目惊心。
警报器狂响,所有人立刻进入严阵以待的战斗状态,指挥官扑到面板前: “什么情况!”
通讯仪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杂音: “报告,北面洼地出现异状!”
直升机将影像同步过来了,只见夜色中,洼地中央下陷了一块,露出个规整又巨大的圆坑。
指挥官当机立断道: “启动应急模式!”
“收到!”操作员立刻转头传达指令,“老邵,快,启动应急!”
叫“老邵”的操作员却一动不动。
“老邵”
同事焦急地摘下耳机,推了把他的肩: “都什么时候了还发呆!”
却见老邵缓慢地转过头,双目空洞,额间,诡异的金色纹路亮得惹眼。
同事瞪大了眼,下一秒,他神色僵硬地低下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插进腹部的匕首。
老邵麻木地收回手,不等其他人反应,一拳砸上控制面板,金属零件被砸得稀巴烂,手指骨也当场震断了几根,而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一拳接着一拳,直至鲜血淋漓。
屏幕故障熄灭前,右上角的时间刚好跳到23: 00整。
——子夜之交。
与此同时,其他帐篷里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不论是外勤还是技术人员,现场足有五分之一的人毫无预兆地倒戈作乱,而这些反水的人,无一例外,印堂都闪烁着一抹金色图纹。
“是蚩人血脉。”镜楚及时赶到,捆住了正欲对同事痛下杀手的反叛者之一,看清他额间的族纹时,忍不住皱了下眉。
当年蚩人凭借着秘法与善蛊的手段,不少族人躲过了大屠杀,从此隐姓埋名于世,四千年的通婚下来,蚩人血脉已经十分稀薄,与人族没什么区别了。
如今夙雾唤醒了他们。
“数量竟有如此之多。”凌怀苏神识扫过整个营地,情不自禁地喟叹道,“为了今日,夙雾没少煞费苦心。”
蚩人说到底也是肉体凡胎,觉醒时间太短,来不及接受什么传承。最初的措手不及过后,特调处众人迅速反应过来,反制了被控制心智的同事。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造成的慌乱仅维持了片刻,但对夙雾来说,片刻已然足够。
洼地地面停止了下陷,五人高的深坑里,有什么东西无中生有般从地下“长”了出来。
那是大大小小的塔身碎片,被由里至外摆成了层迭的圈,形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阵形。
一条灿金的丝线如同电光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在阵形中逶迤游走。
“当——”
金线首尾相衔的瞬间,一道古钟之声荡彻纵横的沟壑。
那钟声旷远而浑厚,仿佛裹挟着千年的长风,与天地共鸣,极富穿透力地贯穿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