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剑修他声名狼藉(63)
凌怀苏晃动手腕,感觉整个人此时与提线木偶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深刻地自我反思了一番,没能记起他到底哪里给镜楚留下了“不靠谱,随时可能开溜”的印象,导致镜楚至今不肯解开不禁。
“我说,小狐狸。”凌怀苏压低了声音,在镜楚耳边揶揄道,“莫非你是在报以前被拴绳的仇一根不够,还要两根这就有些公报私仇了吧”
“……”镜楚没什么信服力地辩解道,“功能不一样。”
“我就说嘛。”凌怀苏粲然一笑,眼尾翘起个轻佻的弧度,他朝一侧仰起下巴,露出白皙的脖子,喉结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动,“喏,要报仇,应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绑这里才对。”
“……”
论耍流氓,镜楚从来不是这厮的对手,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凌怀苏袒露的脖颈,复又像被烫到般匆匆移开视线,成功败下阵来,没再跟他争先后,转身进了法阵。
看着镜楚的身形消失,凌怀苏的笑意渐渐淡去。
走在最后的理由还真有一个,很简单,他却不可能宣之于口。
所有记忆里,镜楚总是默默跟在自己背后,而他则出于各种原因,很少回头,只留给对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伤痕累累,望尘莫及,亦或是……义无反顾地跳下蛮荒谷。
他其实非常不想让镜楚看到这些。他宁愿永远将狐狸护在臂弯下,亲手为他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
可惜命运不允,只能退而求其次,不再让镜楚看着自己的背影罢了。
凌怀苏没有耽搁太久,跟着跳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里面没有看起来那么深,却远比想象中暗。他很快落了地,眼前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黑,如同陷进了凝滞的墨里。
此情此景,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蛮荒谷,跳下去时,那里也是这样的景象。
一样的死寂,一样的黑暗,一样的危机四伏。
当时他也曾真的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人间的太阳了。
迷阵空间内步步险境,不宜妄动,凌怀苏抬指搓了朵电火花,电光颤颤巍巍,仅能照亮脚下一块地方。
人呢
忽然,手腕被什么轻轻牵扯了一下,凌怀苏低头一瞧,终于明白过来镜楚那句“功能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腕上缠绕的琴弦散发出平静的微光,向后方延伸而去,在险象环生的浓稠黑暗里,尽忠职守地充当着引路灯。
凌怀苏的心便安定下去,琴弦的光芒映在他带着笑的瞳孔里。
他勾了下那条琴弦,心说: “还是和蛮荒谷不一样的。”
这次,有人在等他。
正欲转身,他的手倏地被人握住了。
那只手干燥而温热,指节匀长,将凌怀苏冰凉的五指拢至掌心。
凌怀苏睫毛很轻地一颤。
下一秒,镜楚冷调的嗓音自后响起,低低沉沉落在耳里。
他说: “别再走散了。”
第45章 肖想
凌怀苏常年握剑,手并不算小,此刻却被镜楚严丝合缝地包裹住,是一个坚定而温柔的方式。
这里太黑了,黑到肌肤上每一寸触感都被无限放大,对方温凉的指尖,指掌上的薄茧,以及交握的力度,都分毫毕现地沿着相贴的地方传来。
凌怀苏僵硬的手指无意识蜷了一下。
他就着这个姿势半转过身,在黑暗中望向牵他的人。
光线晦暗,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谁都没有说话,耳畔落针可闻。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镜楚握得并不紧,片刻后便主动松开了手,仿佛这蜻蜓点水般的相触只是为了提醒“我在这里”。
他顺手替凌怀苏理好盘绕的琴弦,手指沿着丝线捻过,所经之处,光亮大作,方才难以言语的暧昧氛围一扫而空。
镜楚扯了扯弦的那端: “走吧。”
凌怀苏: “……嗯。”
循着不禁的联系,他们很快与陆祺与谈初然会合。
陆祺端着指路罗盘走在最前方,谈初然打着手电筒走在中间,凌怀苏和镜楚则顺理成章殿后,落在了队伍末尾。
“这黑咕隆咚的。”罗盘近在眼前,就有一部分隐没在暗色里,陆祺小声嘟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到外层空间了呢。”
谈初然: “外层空间至少还有恒星——你看着点指针,别走歪。”
别说普通人肉眼看不清,就连修士的神识在此地都滞涩无比,难以外放,好像所有的光与声音皆被吞进了凝滞的黑暗里。
几人徐步行出一段距离,谈初然忽然道: “是我看花眼吗那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定睛看去,只见斜前方似有黑魆魆的影子如沧海暗潮般不停变换,俱是黯淡无光,影影绰绰,又因为没有参照物辨不出距离,看上去随时都会到跟前来。
那影子时而像缥缈的雾,时而又像莫测的火,单是远远地看着,便令人升起一种本能的恐惧,然而恐惧之余,那东西又像有难以抗拒的魔力一般,使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多看两眼,盯着稍稍出神片刻,便不由得神思恍惚,没来由有种被全世界抛弃,孤零零流放至宇宙尽头的错觉,打心底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悲怆。
突然,谈初然腕上的弦用力收紧,镜楚的声音拽回了她的神智: “不可走神。”
谈初然乍然回神,惊觉脸上湿凉一片。
她居然无声无息地哭了!
与此同时,她听到一旁陆祺抽鼻子的声响,后者闷闷地说: “好奇怪,我刚才无缘无故地想哭。”
“那里就是死地。”凌怀苏道,“不要盯着看,继续走。聊会天吧,转移注意力。”
陆祺连忙收回目光,蛇行鼠步地往前挪着: “聊,聊什么”
谈初然举着手电筒照明: “随便。”
“那就……”陆祺想了想,“初然姐,你为什么选择来特调处啊”
这个问题陆祺曾经问过很多人。他小时候坚信特调处是电视剧里那种神秘组织,在特调处工作的人个个都有飞天遁地之能,于是最爱采访他们不为人知的“英雄往事”,譬如有什么志向,为什么来这里等等。
当时谈初然怎么说的来着哦,她白了陆祺一眼,嫌弃地拨开话筒: “废话,不上班怎么挣钱”
成功把中二少年拉回了一地鸡毛的现实。
然而这次,谈初然沉默了一瞬,给出了和以往不同的答案: “不是选择,是必定的唯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明确知道特调处是我人生的归宿。因为陆哥。”
陆祺讶然,下意识回头: “我爸”
“看路。”谈初然把他的脑袋强行扳回去,“我是福利院长大的,从小性格孤僻没朋友,体质也不好,算命的说我魂魄不稳,总爱招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初二那年误打误撞进了一个煞场,都以为要死在那了,特调处的人来了,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就是陆哥。”
陆祺怔怔“啊”一声。
“普通人进煞场,出来后都会忘得干干净净,我却什么都记得。陆哥怕我留下心理阴影,经常来福利院看望我,即使那并不是他的职责。一来二去,有了联系。”谈初然轻轻呼出一口气,“那个时候我就立志,将来一定要进特调处,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她语速很慢,调门不高,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认真,清晰落进每个人耳中。
陆祺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缘分在,默然好半天,哑声道: “原来是这样……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听我爸提起过一个福利院的小姑娘。”
谈初然一愣: “真的他怎么说的”
俩人你一搭我一搭地开始回忆旧事,越聊越投入,也就没有注意到后面另外两个人的异常。
镜楚松开了凌怀苏的手,却没松开弦。琴弦松松垮垮地坠在两人之间,一头被镜楚牵着,另一头绕在凌怀苏的手腕上。
手电筒光亮照不到后面,维系着他们的不禁成了唯一的光源。直到这时,凌怀苏才发觉独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