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剑修他声名狼藉(17)
但此刻凌怀苏没有闲心停下来欣赏。谷中其他魔物被惊动,一窝蜂地涌了出来。凌怀苏不仅要躲避剑气,还要提防魔物的爪牙。几番下来,他能感到体内气力在以可怕的速度流失。
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
魔物咆哮着袭来,凌怀苏已经行至山谷尽头,眼见穷途末路,就在这时,他纵身跃起,一蹬山壁,在空中借力回身,后空翻稳稳落地。剑气触壁反弹,正中追赶而至的魔物。
两厢对撞,魔物嘶吼着倒地抽搐,缠人的剑气也终于偃旗息鼓。
前方密密麻麻的魔物接踵而至,一眼望不到头。凌怀苏深知这恶心人的阵法是要把他耗到死,必须尽快破阵。
只能殊死一搏了。
他半跪下-身,掌心贴于地面,做了个“抓”的动作,整个魔谷都随着这一抓而沉寂了下来。黄沙凝固,风声静止,上一秒还凶神恶煞涌向凌怀苏的魔物一时间纷纷停下了脚步,暴戾的魔气渐渐止息。
强行控住蛮荒谷群魔的同时,尖锐的刺痛如期而至,毫不留情贯穿凌怀苏胸口,虽然早有准备,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闷哼出声。
随着他手一哆嗦,消停了没多久的群魔又有蠢蠢欲动之势,许是察觉心智被控制,魔物恼羞成怒,嘶吼着反抗压制。
凌怀苏面如金纸,口中低声诵念咒决,强行发力摁住了魔物的反噬,却没压下喉头的甜腥。
他猛地呛出一口血,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脊。
滚滚乌云在山谷上方汇聚,遮蔽了仅存的天光。黑云中,闪电乍现,雷声由远及近,与凌怀苏身上的天谴遥相呼应——这是对他这个魔头的警告。
即便如此,凌怀苏依旧不管不问,雷打不动地运转魔气。
他咬着牙,强行忽略心口要命的痛楚,染血的薄唇开合,诵出咒决最后一字。他猛一睁眼,五指张开,无形而不容抗拒的气流涟漪般撞开,蛮荒谷内的魔气屈服于大魔的威压,顷刻间无处遁形,群魔呻-吟着碎成了黑色魔气。
天雷被挑衅得忍无可忍,雷光汇聚成形,就要劈下来——
就在这时,凌怀苏放出神识探入魔气,迅速锁定气场中最薄弱的地方。
他当机立断提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身掠去,双手高举,顶着漫天将至的雷电,一剑砍向阵眼!
山谷摇晃,阵境土崩瓦解。而不饶人的天雷带着万钧之势落下,凌怀苏气力严重透支,元神剧震,撑着祝邪跪地倒下,已经避无可避。
雷光砸下来的前一秒,凌怀苏眼前一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3章 碎片
或许是元神震荡,凌怀苏做了很多乱梦。
他梦到在摇光山上听讲的日子,师父摇头晃脑地拖着老旦腔,把经文念成了一出戏,他们在底下昏昏欲睡。
还梦到他在霜天峰练剑,在小师妹们的吹捧下,炫技似的挽起剑花,如春的剑气催开了枝头一朵腊梅。
梦境纷乱迷离,大多是前尘往事,走马观花地在眼前滚过一遭,就烟消云散了。
只有一个场景,他印象很深刻。
那似乎是他成魔后的日子。那时候摇光山已经覆灭,他在另一座山上大兴土木,修了一座极尽奢靡的魔宫。
他还记得主殿叫做“露华浓”。
殿内熏香缭绕,九十九盏青铜连枝灯灿若星河,将露华浓映照得有如白昼。
却怎么也照不透那刻骨的冷。
漆雕朱门吱呀敞开,雨丝斜飞入殿,送进一阵潮湿的水腥气。
侍从慌慌张张跪地禀报:“尊上,仙门百家又杀到山脚下了。”
高台上,年轻魔君身披绛红长袍,坐姿散漫,歪歪斜斜地倚靠在熔金宝座上。他低着头,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着,几缕发丝轻轻飘动,拂过瘦削的下巴。
凌怀苏手里捏着什么,正全神贯注地把玩,闻言头都没抬,“啧”了一声。
半晌,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上次是因为天音塔,上上次是因为摇光派……这次是因为什么?”
明明是无波无澜的语调,殿内的温度却仿佛又骤降几分。
侍从额头贴地,抖成了个鹌鹑,颤颤巍巍地说:“是……是因为尊上您本身……”
“我?”
“他们说、说您欺师灭祖,强吞神塔……”侍从每说一个字,冷汗就浸透后背一分,“十恶不赦……是修仙界祸害,当……天诛地灭,人人得而诛之。”
这番不堪入耳的檄文念完,侍从已经快背过气了。
高台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侍从恨不得将整个上半身贴在地面,淋了雨的衣袍洇湿了地毯。
凌怀苏手中刻刀不停,漫不经心道:“要上来,便让他们上来罢。只要有本事活着回去,露华浓的大门永远为他们敞开……哦,这次的尸体埋在后山好了。”
侍从应了一声,忙不迭下去了。
凌怀苏吹掉木屑,捧起手中的木偶端详了一会,殿门再次响了。
“又怎么……”凌怀苏不耐,移开木偶,看见来人时眉头蓦地松了。
如同清风扫过,他的心无端轻盈了,连日的烦扰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欢欣雀跃。
那人身影融在殿外的雨光里,只能看清个高大挺拔的轮廓。他缓步入殿时,满殿烛火都随之微微晃动。
轮廓声音沉沉:“那些人,需要帮你清了么?”
“用不着,免得脏了你的手。”凌怀苏放下木偶,唇角带笑,“身子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
“是么?过来,让我检查检查。”
轮廓依言靠近,越来越清晰,就在凌怀苏快要看清他的脸时,梦断了。
***
凌怀苏醒来的时候,外面也在淅淅沥沥下着雨。
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被洁白的天花板弄得一怔,好一会才回想起现在的处境。
四肢百骸都散架似的疼,尤其是心口,仍在闷闷地钝痛。凌怀苏伸出手,艰难尝试调动魔气,掌心只囫囵地冒出一缕黑雾,便消失了。
他在阵中着实透支太过,强行压制天谴几乎耗干了本元,本就不稳定的魔气所剩无几。
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一只大手忽然按下他的手,不由分说地覆上脉搏。
凌怀苏怔然抬眼。
镜楚坐在床边,一边给他把脉,一边调亮床头台灯:“醒了就别乱动。”
低沉的音色撞进耳蜗,凌怀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梦里那个轮廓。
并不能分辨出两种声音是不是同一人的,梦里的情景好像隔了层雾,看什么听什么都不真切。但镜楚出声的那一刻,凌怀苏感到闷痛的胸口震了一下,空落落的。
以至于凌怀苏手指不自觉蜷了一下,又听见镜楚说:“别动。”
嗓音和着雨声,熨贴极了,凌怀苏惬意地瞄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任凭他搭脉。
微凉而生着薄茧的指腹紧贴腕心,镜楚专心致志地感受着脉象。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昏暗,镜处长看起来竟难得有些疲惫。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越发难看的脸色。
半晌,镜楚离开他的手腕,一脸山雨欲来地盯着凌怀苏,质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元神不全?”
凌怀苏长眉一挑,装傻充愣道:“是么?我说怎么头脑昏沉,弱如扶病……”
哪知镜楚根本不吃他这一套,面色铁青地数落他:“你明知道,还随我们入场,还要强行破阵?你还要不要命了?”
凌怀苏被他三连问问得哑口无言,莫名心虚起来,随即又觉得这心虚得毫无道理——对方一不是他老子二不是他老婆,干吗要怵他?
但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避重就轻地说:“美人,这我可就要喊冤了,我被你拴着不放,迫不得已随你入了场,再怪我有些不讲道理了吧?”
这话戳到了点子上,镜楚立竿见影地噤了声,看上去还颇为愧疚。
看着他垂头不语的样子,凌怀苏心头一软,觉得自己话说过了头,刚想往回安慰两句,就听镜楚说:“已经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