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2)
帐中两位小兵抱拳行礼。
展戎的目光自宴从君始,扫过一干众人,方才哭得东倒西歪的女子们都跪直身体,瑟瑟发抖。
勾着金线的鹿皮战靴从眼前地面经过,展戎在帐中踱步一周,沉声开口:“尔等皆为罪臣之家眷,按律当斩,圣上宽厚,许你们一条活路,现入了营中,谨慎做事,兴许有一天能重新脱离贱籍。”
展戎转向随在他身后的那位主事兵,那人抱拳:“属下在。”
“将她们交予红药打理,备个新营,明日再领规矩。”
“是!”
展戎话罢环视一圈,怯怯地抬头偷看他的女子复又垂下头去。那战靴又从宴从君面前经过。
展戎正欲离开,脚步一滞,他侧身低头看去,一只素白纤长的手拽住了他盔甲的下摆,那人缓缓抬起头,一双溢着水光的明亮眸子看向他。
营中小兵见状忙要上前拉开宴从君,展戎一摆手,他饶有兴趣地俯视宴从君片刻,说:“送到我帐中去。”
第3章 自荐枕席
展戎之私帐位于这营盘的中央,只与议事大帐隔了几个营房,营中将士皆是屯田兵,常年驻扎边境,个个黝黑结实,见了宴从君这般瘦弱清秀的男子,皆投来好奇的目光。
宴从君恍若未觉,只顾专心走路,丝毫未曾移开目光。小兵将他送至帐前,于看守帐子的卫兵说了情况,硬声对宴从君说:“将军归来前,你便在这里等着,稍后会有人送来浴汤,小心你的手脚,莫要乱摸乱碰。”
宴从君轻轻点头,待送他来那小兵走了,才掀开帘幕,走进帐中。
魏朝重武轻文,边将大多习性骄奢,从帐中布置便可见一斑。
大帐目测方圆近十丈,帐中布置豪奢,地上毫无遗漏地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大帐被帷幔隔成了数个区域,正位摆着一条长案,绕过屏风,乃是展戎的卧榻,上面铺着动物的毛皮,帐中围墙皆有挂饰,若不知这是在军营中,说是游牧民族首领的常住之地也是有人信的。
两个勤务兵将浴桶抬了进来,只看了他一眼,遂收回视线,将木桶放在帷幔的另一边,又拎了热水进来,一个红衣的女子紧跟着掀开了大帐的帘子,与宴从君四目相对,微微愣怔,旋即嘴角微微勾起。
一身红衣,是娼妓的打扮。宴从君暗自打量她,女子容貌艳丽,眸色放荡,嘴唇同衣裳一样艳红,眉中央贴着一枚花子,再见衣裳布料,便知不是寻常营妓,宴从君只微微思忖,便知这女子可能是方才将军口中的“红药”,想来是个管事的,说不定,是将军府的内妓,带来帐中料看营妓,照顾将军起居。
宴从君侧身看着她,没有说话,勤务兵退出去后女子才走上前来,围着他绕了一圈,笑吟吟道:“这倒是哪家的公子,沦落至这等境地了?”
宴从君虽然衣衫皆为素白,却不似寻常为奴的那般畏缩,眉目虽然寡淡,却依然带着一股不容亵渎的贵气,脊梁骨笔直,好似一枝竹子立在屋里头,这么单薄的一道景,却是容不得别人的目光往别处看。
宴从君并未作声,女子无心逗弄他,说:“我本来要来教导这一条腿踏入虎穴的姑娘一番,但看公子是个聪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说,我只知道今日有新押来的营妓,将军放着二八小茶不选,一面之缘就能走进这帐子里,公子必然是使了手段,这心思,谁人能不清楚呢?”
红药一双笑眼看着他,这时候倒有些嗟叹意味,提点道:“公子不想被万人骑才使了手段,跟了这位将军,你若是不乖觉,下场恐怕还不如万人骑。”
宴从君这才抬眼,看向对面女子的眼睛。
“将军喜欢驯顺之人,公子记牢了。”红药最后说。
宴从君知道红药深意,他最为通透不过,即便红药不说,他也不会给自己找委屈,听得红药提点,心中更是有数,轻轻开口说:“谢姐姐提点。”
他一开口,女子又笑起来了,宴从君不知缘由,却无好奇之意,女子望着帷幔那边升起的水汽,问:“沐浴净身,公子用我教吗?”
宴从君摇头,
红药凑近,媚眼微眯,又轻声说:“公子刚入贱籍,礼数可用我教吗?侍奉之事,又需得我教吗?”
宴从君看着她,无心细想女子此言是为羞辱还是为提点,回道:“从君自除去外袍,便自知身份,不敢逾越。
“从君?”红药轻佻地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茬,却无什么嘲讽意味,她笑起来不遮不掩,与寻常女子不同,竟是十分明艳,“你叫这名字,难怪被发配到这里来。”
宴从君眸波微荡,转瞬即逝,垂下眼帘。
“你去洗浴吧,我在这里等你,将军脾性喜好,我略知一二,多少能教你少吃些苦头。”红药说,“我却帮不了你什么,你的命数,还要看你自己。”
宴从君微微颔首,绕过帷幔去。
展戎归来之时,夜色已深。
自红药离开,从君在塌边已跪了不知多久,他不知展戎会在何时归来,不敢乱动,几乎支撑不住,终于听得卫兵行礼与掀开帘幕的声音。
脚步声踏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屋里安静异常。展戎眉毛微扬,绕过屏风,只见那清瘦俊俏的男子只着了一身纱制白色中单,乖顺地跪在塌边,听得他走近,驯顺地伏低身子行礼。
如同每一个等待宠幸的美姬侍妾。
展戎虽稍有意外,却不以为意,他淡漠地俯视跪伏在地的身影,靴尖挑起从君的下巴,从君轻轻抬眼,看向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将军。
男人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挺翘,如作风一派的硬朗,背着光,看起来更是冰冷不近人情,从君乖顺地看向将军,神态平静驯顺,那双眸子仍是如同盈着水光一般,清澈异常。
“为本将卸甲。”展戎沉声道。
“是。”从君轻轻应声,垂眸起身,有条不紊地为展戎卸甲,自肩甲开始,一件件摆在身侧条案上,卸到下身时,他复又跪下,卸完所有盔甲,又替展戎除战靴。
这娴熟的动作,若是不说,哪里让人能联想到他是相府的公子,展戎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落魄的小公子朝他自荐枕席,又如此驯服顺从,怕不是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养尊处优长大,却是个识时务的人,能如此弯下脊梁,着实有趣。
他又能将这脊梁弯至何等境地呢?
做完这一切,从君安静地跪着,等待展戎的下一步吩咐,展戎对他视而不见,转身朝帷幔那边走去,从君挪了挪膝盖,朝展戎的方向跪着,未敢再做动作,眸色低垂,不知眼中究竟是何景色。
哗啦的水声从帷幕那边传来,西北风沙大,展戎解掉衣裳,提起木桶随意冲洗一番。从君知道帐中没有热水,对展戎印象又多加一分,即便边将骄奢成性,展戎到底还是个将军,如此看来,并不是贪图安逸与享受的一位主。
从君不知自己现在作何是好,若擅作主张过去伺候,放在此时,决计不是什么好办法,一动不动,又未免显得木讷,想了想,起身拿了干净毛巾,侍立在帷幔这边。
水声停息,片刻后,展戎从帷幔那侧走出来,只披了件袍子,腰间用一根绸带松垮地系上,肌肉紧实的胸膛大敞,迈步间,甚至隐约可见胯下一片黑影。
从君双手将毛巾奉上,展戎接过,朝床榻走去,待他坐在床边,从君再度跪下。
展戎随意地擦了几下头发,待不再滴水便停了手,伸手掐起从君的下巴。
真是顶好看的皮相,手下皮肤光滑如美玉,明眸皓齿,寻常女子与其相比都要逊色几分,生就这般淡漠疏离的气质,如今侍人身下,竟毫不突兀,这乖觉淡漠的模样,轻而易举就能勾起他侍奉的男人一股欲意。
展戎眸光深邃,打量从君片刻,拇指轻抚他朱红色的嘴唇,问:“会做口侍吗?”
下巴被掌着,从君轻轻地点了点头。
“哦?”展戎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从君垂眸:“出京前,有嬷妈教过。”
他方一启唇,展戎的拇指便顺势探到他口中去,从君抬起眼帘看向展戎,似是受惊,眸子轻轻颤了颤,展戎促狭地轻笑了一声:“程允却是铁了心要你做性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