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驹奔腾(89)
“不对,我认为不对。有些犯了重罪的人,一辈子都受不到教化,也不会悔改。只有杀,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不仅要杀,还得要凌迟,在他们最害怕、最恐惧,最绝望的时候杀掉。这就是杀的最佳时刻!”
申豪听得发怵,像在面对一个黑洞。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越拿越远。
第72章 70
70
兰迪在病床上一天一天挨下来,日益焦虑,时刻提心吊胆,担心辛戎会像他似的遭毒手。辛戎要他别想七想八的,先养好伤再说。反正自己向警方和盘托出了对汪的怀疑,他们正在大力追查,而且还有申豪在。听见申豪这名字,兰迪流露出抵触的神色,坚持要出院。好在辛戎没那么顽固,顺他的意,为他办了出院。出院没多久,警方那边就传来消息,叫他去指认嫌犯。
“就算你认出来了那两个犯人,也不要当着警察面真的指认。”辛戎对他说。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生出迷惑。
辛戎不说话,叼起一支烟,点燃,然后递向了他嘴边。
他诧异地看一眼烟,再看一眼辛戎。
“不抽?”辛戎温和地一笑。
他俯脸,用嘴接过烟。过滤嘴上由辛戎制造的湿润,被他含了进去。
“你指认出他们了,接下来无非是把他们送上法庭,接受审判。但在香港的法庭之上,不会有我想要的正义。”
兰迪咬着烟一怔,试图理解辛戎的话,过了一会儿,烟头上积攒出一段灰。
“你要动用私刑,亲自解决他们吗?”说这话时,烟灰断了,落下。
辛戎低头去看那些烟灰,在红棕色的地板上显得很刺目。他抬头,手握成空拳轻轻抵在唇边,与兰迪对视,并不否认。
“太危险了!”兰迪吐掉烟,激动道,“如果再出什么意外,你准备怎么办?!你妈妈……”突然停住,好像提起这个不合适,但事实就在那里,也不可能掩耳盗铃一辈子。咽了几口唾沫,“难道复仇,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吗?”
辛戎拳还在嘴边,微微咳嗽了两下,像是无意中流露出了一种羸弱。其实很难判断,有可能也是故作姿态。
“你本末倒置了兰迪,我活着就是为了复仇。一旦放弃复仇,我活着跟死了也没区别。”
兰迪失落地摇摇头,“不,太危险了……”边说边掀起上衣,“你也想落到跟我一样的下场吗?”
绷带缠满上半身,简直把他缠成了个穿越千年的木乃伊。虽还没到遍体鳞伤的地步,但一激动,一受刺激,伤口的疼痛就会复苏,把身上的气力泄个一干二净。
辛戎扫了一眼,不为所动。
“杰温——”兰迪叫他的名字,想要动摇他,多少也有忍让的意思。
他忽然张开双臂,作势要抱兰迪。兰迪不设防,愣怔着看他靠近,把声音一点点吞了回去。他不动声色地将脸埋向兰迪胸口,在适宜的距离停住,尽量不去触碰到绷带,手臂微微收拢,拥抱得有些虚。
兰迪低头,看见辛戎垂着脑袋,不像在抱他,倒像是在寻求某种庇护,局势颠倒,心里霎时翻江倒海。
辛戎自然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利用这一时刻,瓮声瓮气,“拜托了,兰迪。我很少要求什么吧,这一次,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兰迪不作声,良久,怜悯地叹了口气。随之抬手按住辛戎后颈,揉了揉。发梢扫到手背,手慢慢往上,顺势揉起辛戎的头发。
划清不了界限。兰迪不得不妥协。
兰迪从警署先出来,那些被召集的嫌疑人也陆续走了出来。
他走到街对面的一辆面包车边,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向车内的人确认,“是,就是那两个。”
话落,车的引擎启动,缓缓跟上了目标。待那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差不多远离了警署范围。车内倏地蹦下几名壮汉,一气呵成,将那俩凶嫌虏上了车。
一个男人全裸,四肢被固定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床的一侧是堵墙,墙体剥落,因此显得破落,另一侧是厚不透光的拉帘。
他头痛欲裂地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开始惊恐地挣扎。他挣扎的影子投射在墙上,越激烈越徒然。
哗啦一响,帘子被拉起,帘后走进来一个人。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惊惧地看向那人。
“我不是来审讯你的。”戴着面具的男人说。
不是审讯,那是做什么?
他觉得异样,一低头,发现了身上不止一处,有割开后缝合的伤口。缝得还很粗糙。黑线像难看的刺,把他的肉穿连在一起,触目惊心。
绝望,爬上他的脸。
面具男哈哈大笑,侧身,拉开旁边的帘子,将房间内另一边的景象淋漓展现。
一张简易手术台,一个推车,上面堆放着手术用具。到处都有零星干了的血迹,呈褐色。
他脸上的表情消失殆尽。过了一会儿,憋足了劲怒吼,“开什么玩笑啊?我不想死!”吼得声嘶力竭,其实在掩饰害怕。
“不需要你死,你死了有什么用,把你身上的零件卖个好价就行了。”面具男淡淡地说,似乎还有笑意。
他愣了愣,结合身上的伤口位置,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愿相信,以为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搭建的布景,肯定是有什么人在故意逗他玩呢。
“你是谁?搞我心态吗?这样作弄我有意思吗?”他气势弱了下来,脑袋里一片混乱。
面具男不接话,打了个响指。
又有几个戴着面具的人鱼贯而入,还推着一张床进来,床上躺着的人。近了一看,正是他昏迷的同伙。
同伙被摆上了手术台,无影灯一开,把台上白花花的肉体照得无所遁形。
面具男低下身,扯过他的头,强迫他看向手术台方向,“喏,刚刚你也是这样被开膛破肚的,好好看一遍。”
他越过男人的肩膀,目光发直。此时,似乎麻药没打足,手术台上的人好像醒来了。身体立马本能地扭动起来抵御危险,几个人围上来按住他的手脚。他动弹几下,就没法动了。
电刀割开肉,不可思议的嚎叫声响彻屋内,空气里有微微的肉脂焦糊味,血腥味也随之弥漫开来。
嗅着这两股味,还有叫声,都这么逼真,哪里像做假的。他身下一热,吓尿了。他知道自己一点儿指望也没了。
面具男隔着假面,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做很嫌弃的扇风状。过足了瘾后,重重拍了几下他吓傻的脸,直起身,像是突然间丧失了所有兴趣,丢下一句“慢慢欣赏吧”,就有些瘸地走了出去。
一个一瘸一拐的背影从楼道里出来,在这个灰暗潮湿的下午,向街边的垃圾桶里,随手抛进一个面具。
他登上一辆等待他多时的车,在后排坐下。
“都解决了吗?”申豪盯着他侧脸,有些焦急地问。
他没答话,掏出烟盒。不一会,烟雾缭绕,他才回,有兰迪在呢,他会把后续处理妥当。
“你确定那些人会认为是汪泽对他们赶尽杀绝?”申豪又问。
辛戎轻蔑地笑了笑,扭脸,“怎么,你对我的安排没信心?”
“也不是……”
“放心吧,我留了很明显带有指向性的线索,万无一失。”辛戎夹烟的手拍了拍申豪的肩,灰蓝色的烟,翻滚到了申豪脸前。继续嘲笑,笑会落入陷阱的罪人,笑一切即将被粉碎的前景,“你没看到那混帐的脸,吓得呀……哈哈哈,真是的……罪有应得。”
申豪在辛戎讥讽的神态里,找到了一丝安心,随后也点起了一根烟。车内现在变得是这样的静,好像思绪与心跳都能听见。
“阿莱,做完这一切,你还会留在这里吗?”申豪突然问。
辛戎想,怎么会问起这个。
他借着笑,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不知道呢,我常常跟兰迪说,我活着是为了复仇,大概哪里有仇恨就去哪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