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驹奔腾(109)
他去抓辛戎的手,辛戎挣了几下,不想让他捕捉到。他死死抓着,揉搓着,像是要把他坚硬的外壳搓开。他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取悦他。
“兰迪……”辛戎像是平静了下来,轻声喊他。
他“嗯”了一声。
辛戎解开安全带,越过中控变速杆,靠近他,额头鼻尖顶在他的臂膀,像在寻找支点,来支撑自己。
他心中一阵酸楚,把辛戎揽进了怀里。这一刻,他卑劣地想,也许让辛戎就像这样,不停复仇下去也行,这样他就会依赖他,放不开他了。在这场恋爱游戏中,他就永远有一席之位了。
第87章 85
85
直播风波很快就平息了,舆论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发酵。毕竟,纽约市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丑闻、新热点,除了那些盯上来、想从中分一杯羹的苍蝇外,大众对企业家秘辛的兴趣,常常半途而废,远不如对一个三流明星的关注。
辛戎逃过一劫。
但他没什么可抱怨的,这是他下定决心要走的复仇之路,即使暴露了,他也会心甘情愿承受下所有的反噬。
“临危受命”接替上一任,新闻部要处理的棘手事堆积如山,办公桌上亟待解决的文件每天不见减,只见增。文件时常掉在脚下,他毫无知觉地踩上去,感到乏善可陈。没人有时间来教他,他们也不在乎他在这个位置上究竟能待多久。
整个部门政治倾向偏右保守,至上而下的员工们大多数是白人。在这里,更多人把他当异族。准确来说,异族等同于异类。他们甚至可以当着他面,交头接耳的议论,投以残酷的审判眼神。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不痛不痒,早就习惯了,但实际上他仍会痛恨地想,白人是人,其他人就是未开化的猴子,放在笼子里观瞻取乐吗?
可他还是伪装得很好,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自信大方,偶尔也会故意地去挑刺。那些人满腹牢骚却又不敢真正忤逆,只得默默咽下委屈。
办公室内不准吸烟,辛戎忍不住时,会乘电梯上到楼顶。站在楼顶,整个曼哈顿尽收眼底。
他抽着烟,感到自己在这一刻能稍稍抽身,淡出权力斗争的漩涡。
他望向中央公园方向,想到那张纪念长椅,想到辛羚。
有一次,他在超市购物,闻到一种香味,是辛羚身上曾经出现过的味道。他去咨询导购,导购竟推荐了他一款洗衣液。他买回家,倒进洗衣机,可是衣服洗完晾干了,那弥留下的味道,怎么也没法跟辛羚身上的一模一样,也不像他猛然间在超市里闻到的那股味儿。他怅然地抱着衣服,分析不出前因后果。
返回,有人已在办公室内,像是等候了一段时间。
他有些讶异,那背影听到他走进来的动静,扭头,朝他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怎么样,还适应吗?”达隆假惺惺问。
他也同样假惺惺,比了个“Ok”的手势。
达隆是来通知他出席听证会的时间。他不意外,该来的总会来。他达成协议顶上这个位,这就是他要受的风险。
他顺势提起海外主权基金的事,希望达隆做两手准备,要是收购肖卡特无法顺利推进,为了保全集团,不免要考虑下市,私有化。
达隆审慎,反问了他一波,他早就把在肚子里磨练了千百遍的回答一一倒出。
听完他的话,达隆沉默,思考。隔了好一会儿说,我考虑看看。从神情判断,有明显松动,倒不像是敷衍。
谈话差不多结束,达隆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扶着门问:“你是不是嗑药或者酗酒了?”
辛戎一愣,严肃地否认。
达隆佯装懊恼地一笑,解释自己是出于关心才这样问。此外,他强调自己厌恶瘾君子,话里话外暗示,希望辛戎不要令自己失望。
辛戎笑笑,说没事,承蒙关心。
达隆注视着他,眼珠上下眨动,神态了然又轻蔑,仿佛在无声说“别妄想瞒我任何事”。
辛戎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把你推荐的那个银行家的联络方式给我,”达隆此时像是想通了,做出决定,“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会见见他。”
辛戎颔首微笑,转身去找名片。
达隆若有所思,盯着他的身影。辛戎忽然扭头,他们同时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同时笑了下,像在各自掩盖着什么。
兰迪约辛戎在翠贝卡区吃晚餐,两人繁忙,有一周未见。
他们找去那家曾经吃过的意大利餐馆,餐馆消失了,被施工围墙取代。即将动工的新地标,大概会修一栋六十层以上的高楼,耸入天际。可是在曼哈顿,六十层也不算高了。唯一遗憾的是会遮掉一部分海景。
他们共同想起老板的话,竟一语成谶。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转去了另一间餐馆。
餐馆没有预约要排队等号,好在兰迪有熟人,塞了小费,带他俩从后厨入内,桌子也是临时搭的一个,挨在爵士乐演奏舞台边。兰迪一脸愧疚说“抱歉,安排不当”,但辛戎一想到还在外大排长龙,苦苦等待、饥肠辘辘的人们,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委屈的。
菜色还不错,也许是肚子饿了,吃什么都不挑。
辛戎边切鱼肉,边小声地说,那些诗呢,现在会被挂在哪儿呢。如同自言自语。
兰迪坐在对面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可过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辛戎在说什么——他们曾见过的,那家关门大吉的意大利餐厅墙上,裱好进相框的那一组诗。
“你喜欢那组诗吗?”他问辛戎,“喜欢的话,我去拍卖市场上淘一淘,要是有类似的,就买回来,好不好?”
辛戎抬头,答非所问,“那个时候,你刚‘出狱’,很怕我会抛弃你……”
兰迪噎住。隔了片刻,有些尴尬地一笑,伸出手,覆住辛戎搁在桌面的手,“现在,我也一样,害怕你会无缘无故抛弃我。”
辛戎微笑,没说什么,从他的掌中把手抽开,继续吃鱼。
兰迪心里空落落的,霎时没了胃口。
“你会守护我一辈子吗兰迪?”辛戎低头,仍在同食物做斗争。
兰迪牢牢盯着他,温柔地“嗯”了一声。
“一直一直,杰温。我会守护你直到永远。”
辛戎再度抬头,眼底充满温情,忍不住调侃,“尽说些俏皮话。”
兰迪耸耸肩,示意无辜,是他辛戎先挑起这个话题的。
这时,舞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追光灯一亮,爵士乐手就位,要演奏乐曲了。
曲声里有那种陈年的旧味,听起来有些忧伤,像在街头孤零零的徘徊。城市里亮起了那么多扇窗,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扇。
听着听着,兰迪感到有什么东西蹭了蹭他的腿,一惊,发现是对面伸过来的脚尖。他去看辛戎。
辛戎百无聊赖地笑了笑,手指抵在唇间,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着,辛戎用餐布擦擦嘴巴,起身,“我要走了,你走吗?”
他看出来了,辛戎在引诱他。
车开得很快,兰迪差点闯了红灯。进屋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兰迪把辛戎抵在门板上。
辛戎搂住他脖子,唇若有似无扫过他耳畔,“有些时候,我觉得你太温柔了……”他说得坦然又轻蔑,似乎根本不在乎他。
兰迪不甘示弱,像是为了证明辛戎的话是错的。扯住辛戎后脑勺,强迫他昂头,露出颈线,然后低头咬住辛戎喉结,气音道:“我的温柔是装出来的,我并不温柔,我很残忍。”
辛戎咯咯笑出声,不知是因为痒还是真的觉得好笑,“我也一样,没什么区别。”
欲望的导火索,跟随话语炸裂。三言两语,也不仅仅是三言两语,他们亲吻着,拥抱着,把光鲜亮丽的皮一层层剥下,回归到赤裸,一同滚到了床上。
辛戎骑跨在兰迪腰间,拍打兰迪须发凌乱的脸,“我准你射你才能射。”
兰迪似乎是痛苦又快乐地闷哼了一声。可接下来,兰迪感到一轻,辛戎从他身上离开了。他迷茫地望着居高临下的男人。辛戎好像打算不理他,就这么放置他,任他欲火焚身。这一瞬间,他感到一种无从适从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