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诡务司(147)
看他的表情,似乎正在心里嘀咕:你们诡务司的人还真的邪门儿。这个书生不过是吟了两句酸诗,就说这剑能够斩龙?
叶小楼似乎不信邪,也向匣中伸出手。
“这——”
长安县的不良帅瞬间就变了脸色,不敢相信自己指尖传来的触感。
他在匣中连抓两下,都没能将那柄剑从匣子中提出来。指尖触及,明明是平平的一片。
他再伸手揉揉眼,向匣中看去,只见匣中依旧是平平整整地放着一幅变黄发脆的纸片,纸片上画着一枚形制古朴的长剑。
“叶帅!”吴飞白上前拍拍叶小楼的肩,语带安慰,道:“看来这幻化出的剑也是认主的。李司丞肯相信它是存在的,所以它在李司丞手里,就是剑。”
“而您慢了一步,就是纸了。”
叶小楼心中顿时懊悔,侧脸望着李好问,心想:要是自己刚才不犹豫那一下,就有希望过一把“斩龙”的瘾了。
李好问却心里明白:他和叶小楼之间的差别只是在于,他与李贺相处的机会较多,对李贺的能力比较了解,知道与李贺越是神志不清,能力就越是强大;而与李贺相关的事,越是匪夷所思,就越有可能是真的。
他将木匣从李贺手中接过来,点点头道:“李博士已找到了这等神兵利器,下一步就是找到那伽,才能斩了那伽。”
这个问题是历史遗留问题,从郑兴朋还在世的时候就一直拖到现在,始终没法儿解决。
一提“找到那伽”,众人就都向吴飞白看去。
吴飞白一脸惶恐,拼了命地摇动双手,道:“别看我!我就算是有千般的胆子,也不敢占卜一条龙的位置啊!”
然而就在李好问口中说出“斩了那伽”四字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腰间蹀躞带上系着的荷包动了动——那里装着小红鱼遮摩遮利。
难道是自己这几天太过操劳奔忙,忘了照顾这小家伙了?鱼缸里缺水了,还是缺鱼食了?
李好问想:也好,去找那伽之前,将小红鱼先留在诡务司里——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免得无辜的小鱼一起跟着遭殃。
岂料他伸手进荷包的时候,突然觉得右手指尖猛地一阵刺痛,连忙将手指从荷包里抽出来。
“唉哟!”
李好问将右手举至眼前,发现食指上有一大团鲜红——小红鱼遮摩遮利活蹦乱跳地,正咬着李好问的指尖毫不放松。
痛,痛极了!
那小红鱼的鱼吻也不知是怎么长的,上下一合,就像是无数尖锐的钢针一起扎入李好问的指尖。十指连心,李好问觉得此刻自己心口都是一阵大痛。
“别啊!”
李好问虽然吃痛,但他另一只手正捧着李贺给的剑匣,那是眼下至关重要的物品,他怎么也不肯轻易放下,于是只好硬忍。
但忍着忍着,他竟发现根本忍不住,而且不止是指尖,他全身都痛了起来,周身如同坠入火中,浑身灼热,连呼吸中似乎都带着烘烘的燥气。
偏偏还有叶小楼在旁说起风凉话——
“哟,李司丞受伤了,这么重的伤,是不是就不能去斩龙了呀!”
“要不,您把这剑匣再交还给那酸儒……咳,李博士。让下官再试试能不能将这剑从匣子里提出来?”
吴飞白倒是很上道,上前伸手拍拍打打,似乎要将遮摩遮利从李好问手指上赶下来。
但他再怎么拍打驱赶也都只是虚张声势——像吴飞白这样的人,才不会让自己的手触及遮摩遮利这样来历不明的小怪兽呢。
“李博士——”
李好问选择将左手的匣子交还给李贺,再委婉避开吴飞白的动作,最后仔细观看趴在自己右手上“咬定指尖不放松”的小红鱼。
这时,小鱼咬啮指尖造成的剧烈痛感已渐渐减退,可以忍受。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怪异的感受:似乎有某种奇特的物质,顺着小红鱼咬出的那个创口,沿着周身的血管向四肢百骸迅速扩散,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全身。
他的右手食指,似乎渐渐变得透明,里面的骨骼、细细的血管,竟变得清晰可见。
而他的整个右掌,甚至是整条右臂,都变得红彤彤的。
相反,咬着他指尖的小红鱼,原本那通体的鲜红色却在渐渐变浅。仿佛这小鱼把一身的好看肤色都暂时让渡给了李好问。
“波”的一声,小鱼软绵绵地松开口,看上去鱼力已竭,连再给自己织个鱼缸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好问连忙将它放入诡务司日常供养它的陶碗中,看着它在水中无力载沉载浮。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李好问觉得自己周身充满了“力量”。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李好问觉得自己仿佛脱胎换骨,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与此同时,他也从心底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抑制的渴望——对龙血的渴望。
他在自己脑海中唤起当初罗景在诡务司地窖里褪下一身龙血的模样,鼻端则萦绕着龙血的气味——那味道格外好闻,像可乐,像巧克力,像牛排,像血旺……像世上一切能唤起味蕾分泌唾液的气味。
此时此刻,李贺在一旁幽幽地开口:“按照典籍上的记载,遮摩遮利若是咬啮他人,就能将自己身上蕴藏的‘时之力’在一段时间内转至他人身上。前提是它愿意主动咬人。”
李好问:……!
遮摩遮利也是和那伽一样的神话生物,而它竟然转移了“时之力”给自己?
这话他以前真没听说过,更加没想到还有“时之力”短暂转移这回事。难道是小红鱼感受到了李好问那种“斩龙”的冲动,所以愿将自身的力量借给他的吗?
早知有这种办法,那他还辛辛苦苦修炼时光术干嘛?直接求小红鱼帮帮忙就好啦。
不过他也很难想象自己面对小红鱼,说:“来啊,来咬我呀!”
李好问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心头略略动念,眼前立即出现了整整齐齐的栅格,一直通向无限远方。每一枚栅格中,都是一方天地,一方小世界。无论持续多长久,只要他能定位,就能从这些栅格里拖出。所有曾在这些栅格里出现过的他人能力,他都可以“为我所用”。
现在的他,好像的确拥有了更高阶的时光术。
但是李贺开口提醒:“李司丞,您也要小心,毕竟遮摩遮利是‘非人’,被它咬了,您可能也会感到自己越来越像‘非人’……”
叶小楼听了李贺的话却哈哈大笑:“是‘非人’又怎么样,实力强大,能打得过旁人便好。”
说着,这位年轻的不良帅竟也顺势将手伸进盛有小红鱼的鱼缸里,道:“那敢情好啊!爷爷也来尝试一下,小鱼,来,咬爷爷一口!”
陶碗里,小红鱼蔫蔫地浮着,但是见到叶小楼伸过来的脏手,即便再蔫吧,小红鱼也在水中当场表演一个转身走鱼,胸鳍扒着碗壁,回头离叶小楼远远的。
而此刻李好问已经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他腾地站起身,道:“我去一下机要室。”
上一次罗景带给诡务司的龙血,一直存储在机要室内。
此刻李好问只想取来那枚龙血,确认一下那是不是就是自己此刻内心百般渴求的东西,另外,他也想考验自己:人肯定是不会喜爱“龙血”这种食物的,现在的他,还能控制住自己,还能抵御这种对龙血的渴望吗?
于是他奔向机要室,要将他上次存放在“铜墙铁壁”内的龙血取出来。
但很快,李好问又从机要室里疾奔回来,一脸的惊异,问李贺:“李博士,你见过机要室内的那一团龙血吗?”
李贺也觑着李好问,似乎费力地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约过了一个弹指,李贺才搁楞搁楞地摇了摇头:“不对啊机要室只有您自己能开启呀李司丞!您怎么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