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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57)

作者:君子在野 时间:2025-08-11 11:57 标签:天作之合 欢喜冤家 成长 江湖

  他声音一沉:“……难道、难道是他?怎么可能?”
  林故渊听他们议论谢离身份,忆起谢离身上种种不合情理之处,跟着竖直耳朵,祝无心却又不说了,沉默片刻,阴声道:“是否要禀报右掌教?”
  欧阳啸日摇头道:“暂且不必,我只是猜测,尚无证据,何况我早已发誓,今生今世要守护他,眼下他练功到关键时刻,我不为他增添助力,难道还去打扰他吗?这些小事,交于我便好。”说罢惋惜道:“少林寺中崔左护法死状古怪,我便有此疑虑,可惜被那昆仑派小子横插一杠,到最后也没逼那人显露真正功夫,否则你我不至于如此被动。”
  他从腰间解下一支金灿灿的马鞭,握在手中,轻轻抚摸,似是勾动心事,脸上浮出一层柔光,对祝无心道:“你且回教里去吧,小琪这几日心神不定,我怕他练歃血术再出岔子,你去备些宁心静气的药丸,随时听他差遣。”
  林故渊听见祝无心要走,不愿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谢离按住他的肩膀,眼睛一眯:“别动。”
  祝无心却不急着离开,脸上露出悲悯之色,登上峭壁,迎风而立,将竹笛横在唇边,呜呜咽咽的又吹奏一串曲调。
  长夜静谧,皓月当空,两条空荡袖管临风摇曳,布衣麻鞋的道人在高山吹笛,本是一副泓峥萧瑟的出尘之景,可那笛声九曲婉转,暗藏玄机,直勾的人浑身燥热,却又绵绵长长,不肯断绝。
  等来等去仍不停歇,林故渊和谢离被困在石头背后,挣不开,走不了,逃不出,他俩今夜已数度苟且,身体虚弱难受,秘处也疼痛未消,被那笛声一勾,生生又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欲念,情形所迫又不能痛快交欢,俱是气血翻腾,忍得几乎肝胆尽裂。
  谢离内功根基极深,方才听祝无心泄露了孟焦的来龙去脉,再不肯纵欲,头一次认真对抗那蛊毒,比林故渊还镇定几分,低头一看,林故渊紧闭双目,月光之下,清清冷冷的一张容长脸,碎发被汗打湿,乱糟糟贴在脸上,长眉紧锁,鼻尖覆汗,一呼一吸发出低微声响,却咬紧牙关,不肯向孟焦屈服一分,顿时惜他倔强,升起万般怜爱,只想把他搂在怀里,向那玉石似的额头吻上一吻。
  林故渊周身如受刀割火烤,出透一身冷汗,绝望之际睁开眼睛,发觉与谢离相隔不超三寸,对面一双黑眸如汪在寒潭底的石子,直勾勾盯着自己,近的能看清彼此倒影,霎时一惊,只觉得要溺毙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来不及反应,又被谢离扳过下颌,偏头亲吻过来。
  林故渊扭头挣扎,昏昏然感觉谢离掌心贴住自己后背,一股热流输入奇经八脉,暖融融的真气沿四肢百骸游走,与心头邪念相抗衡,全身一阵舒适,知道他是用真气助自己对抗蛊毒侵扰,移开嘴唇,道:“多谢你……”
  谢离摇头,眼中疼惜之色更浓,耳语道:“跟我不用说谢,我欠你的。”
  宿敌在侧,却肯损伤自体内力以真气相助,林故渊知他心意,心头暖热,不再挣扎,两手搂住他脖颈,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昂起下巴,心甘情愿与他吻在一处,唇舌勾连,你来我往,吻到动情处,半睁开眼偷看他表情,见那极疏狂率性的人没有半分轻薄之色,神情端肃专注,不禁一阵耳热,心头砰砰直跳。
  他俩躲在石后耳鬓厮磨,被欧阳啸日一声咆哮打断:“行了,走吧,别吹那吊丧曲子了。”
  笛声戛然而止,祝无心将竹笛放回袖中,微笑道:“欧阳堂主保重,贫道告辞了。”
  说罢举手一拂,从袖中飞出一道绳索,刷刷几下缠绕住一块尖锐石头,收紧拽了一拽,从悬崖绝壁纵身跃下,深蓝道袍猎猎飞舞,嗖的一声,隐没在黢黑夜色里,看不见了。
  笛声乍停,孟焦威力骤减,加之一天内曾数度发作,力量不如平时,已能凭意志克制,林故渊和谢离放开彼此,察觉方才失态,看也不敢看对方一眼,各自转头从石缝观望外面情景。
  祝无心已经走了,欧阳啸日独自站在山巅,雄健臂膀轻轻发抖,垂头若有所思,不知作何想法。
  此时以二对一,倒是下手的大好时机,只是两人被蛊毒折腾的四肢发软,瘫在石壁背后,只想缓一口气,林故渊定睛向外一看,惊得险些吞下自己舌头。
  只见欧阳啸日放开缰绳,任两头孤狼自由奔走,握着马鞭放在脸上,微闭眼睛,神色沉醉痴迷,用脸颊来回摩挲。那马鞭华丽非常,鞭杆为黄金锻造,包裹牛皮,尾端坠一条金灿灿的璎珞,除此之外皆乌黑发亮,一看便是主人心爱之物。
  他吻过那鞭子,缓缓解开袍褂,坦露健壮上身,背对谢、林两人,面朝悬崖方向跪了下去,将一头长发从颈项拨至前方,拿牙咬住,借着月光照耀,只见他后背肌肉贲张,赫然盘亘一片累累鞭痕,有些早已是陈年旧迹,有些仍结着黑色血痂,伤痕粗粗细细、横七竖八,足有上百条之多,甚是骇人。


第53章 破庙
  林故渊看得呆了,连蛊毒发作的疲累都放诸脑后,一个劲盯着这怪人,心道:他这是受了刑吗?他身居业火堂堂主之位,又是红莲心腹,谁敢对他下此重手?
  夜晚风凉,吹起耳畔乱发,欧阳啸日倏的一扬鞭子,抽向不远处一团碎石,小石块迸射碎裂,接着弓起身体,啪啪两下朝自己后背抽去,下了狠劲,顿时皮开肉绽,横亘两条手指粗的伤痕。
  啪,啪,又是两鞭,纵向抽在相同位置,紫红鞭痕渗出鲜血,沿后背流淌。
  那该是寻常人不能承受之痛苦,欧阳啸日蜷缩身体,颤抖愈发剧烈,额头冒汗,脸上却露出陶醉之色,深深去吻那马鞭。两匹狼无声接近,畜生极通人性,知道主人受难,低垂头颅,将毛烘烘的脑袋不断往他额头磨蹭,欧阳啸日呼吸粗重,圈着灰狼头颅,将面颊埋进它厚厚风毛之中,口中呢喃呼唤:“小琪,小琪。”
  来回往复,爱恨交织,温柔缱绻,一生惆怅化在几声呼唤中,连草木都为之动容,他思念之人但凡对他有一分情意,怕是连心也要碎了。
  “这人倒是个痴情种子。”林故渊望向谢离,“你们的右掌教红莲,原来是个年轻女子,原来闺名叫做小琪。”
  他口吻严肃,没有半分玩笑之意,谢离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林故渊露出狐疑神色,忽然福至心灵,呀的一声,抿嘴朝那欧阳啸日来回打量,表情甚是复杂。
  谢离哭笑不得,长长叹一口气:“我见他对红莲唯命是从,从不敢有半分忤逆,只当他是那等趋炎附势之流,一向看不起他,不想他存了这份心思。”
  眼里不由浮出几分悲悯,叹道:“五阳归元,可怜人。”
  山中传来一声布谷鸟鸣,欧阳啸日倾听片刻,收拾衣衫匆匆下山。
  林故渊和谢离从乱石后走出,见鸡鸣峰空空荡荡,只余一地月光,回忆起方才诸般情景,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
  想到一时犹豫,竟白白浪费了擒获祝无心的机会,将他放回了魔教总坛,心里更加懊恼。
  他俩怕魔教再回山顶,不敢久留,从小路溜下山去,一路藏身草丛树丛,试图寻找魔教足迹,可天邪令众人行踪诡谲,去与来皆无影无踪,不过耽搁了一盏茶的功夫,竟连一点影子都再寻不到。
  两人不能再回客栈,在郊外一家破庙凑合过夜,那庙年久失修,外墙坍塌大半,到处覆盖灰尘,龛前挂着一席看不出颜色的破帷帐,谢离三两下划去蛛网,用力一扯,连布幔带挂梁咣当一声砸了下来,他迅速退避,吃了一嘴灰,被呛得连连咳嗽,朝那佛像扫去一眼,骇然道:“呵,什么东西,好吓人。”
  林故渊抬头去看,只见那“菩萨”歪在一边,青灰面色,大黑眼圈,腮上画着好些红痘瘢,哪是菩萨佛祖?分明是一尊瘟神爷。
  谢离连道:“晦气,晦气。”捡了根木棍往草堆里翻翻捡捡,先找着一条死蛇,又扒拉出几块干巴人粪,满屋除了些破桌烂椅,一点人气也无。
  谢离扔了木棍,推着林故渊往外走:“算了,算了,你住不得这种地方,太脏了。”林故渊不动,斜他一眼:“你能住么?”谢离道:“你还不知道我,山林坟圈,破屋烂瓦,我哪都住得。”林故渊点头,拨开他往庙里走,谢离在后头追:“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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