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97)
越青干笑:“公子……公子他确实睡下了。”
说着,她更抓着门框不松手了。
她将四公子睡前喝的汤药送进屋里,未想陛下也在房中,只是叫她不要声张,遂钰若进来沐浴,便装作无事发生即可。
席飞鸿见越青不肯让,又不能对姑娘动手,只好背着手来回踱步,趁越青不注意,冲到屋檐下,扯着嗓子喊:“四公子?四公子你睡了吗?”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推开,遂钰披着氅衣,风正好吹过来,惹得他掩唇咳嗽几声,道:“越青,鸿叔定是有什么事才来找我。”
越青小心翼翼向遂钰使了个眼色,遂钰颔首,继续道:“想来是督军官的事,此事我已向陛下禀明,待人犯抵达大都,陛下定会给军中将士一个交待。”
席飞鸿从南荣栩那得知,遂钰自小身体虚弱:“怎么不多穿点便出来了,快进屋,进屋再谈。”
遂钰快走几步,蹭地挡住席飞鸿,发丝还滴着水,说:“房内甚是凌乱,且方才沐浴,不如就在院里说话吧。”
席飞鸿大手一挥,将自己的氅衣盖在遂钰肩头,拍了拍遂钰道:“跟你鸿叔还客气,我与你父亲是过命的交情,军营可比这乱多了,再说世子妃说,你是个规矩孩子,从不乱扔东西。”
遂钰汗颜,正欲说什么,却听席飞鸿又道:“不对啊,青丫头拦我,你也拦。”
“臭小子,你屋里不是藏了哪家姑娘吧!”
“姑娘可不兴藏!我们南荣王府是正经人家。”
遂钰面上笑着,嘴里解释着,心中呐喊——
谁来救救我!
房里不仅藏的不是姑娘,是男人!
甚至还是全天下最惹不起的皇帝!
遂钰正色:“如今尚是建功立业之时,怎可谈儿女私情。鸿叔舟车劳顿,理应多多休息才是,府里的厨子也都是大哥从鹿广郡带来的,鸿叔想吃什么,便叫厨房去做。”
在这里,他是正儿八经的主人,南荣栩虽立即把持前后院,但到底是遂钰的宅邸。
席飞鸿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强人所难,松口道:“你能有此心,王爷定十分欣慰,时辰不早,那我便先回去了。”
遂钰微笑:“鸿叔明日见。”
目送席飞鸿离开,遂钰仍在门前没动,直至越青将人送回院子,再折回来。遂钰这才长舒口气,揉了揉疯狂跳动的心脏。
方才,他险些没憋住慌乱,叫席飞鸿看出破绽。
事实上,席飞鸿也的确敏锐,三言两语便瞬间猜测房中是否有人。
只是随口一提,或许也没过心,只是觉得晚辈好玩,多调侃几句,但霎时散发的气压,已令遂钰险些落荒而逃。
他微微偏头,对着里头的人说:“陛下,金屋藏娇?”
“你?”萧韫说。
遂钰耸肩,将席飞鸿盖在自己肩膀的氅衣脱下,不愧是力大无穷的武将,就连衣服也沉甸甸的。
“重。”遂钰轻叹,自个这身板,怎还能望想提枪上阵。萧韫说得没错,他就该在暖阁里待着,做些文案誊写的差事,能将自己养活便好。
上阵杀敌,那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势。
父王不日抵京,那么便离萧稚出嫁的日子不远了。
镇国的武将回朝,又和西洲是死对头,燕羽衣为太子安危考虑,定会立即敲定和亲日期,挑个吉日打道回府。
遂钰边走边说:“若真让鸿叔见到你,恐怕我真是活不了了。”
“怎么,朕在你这,四公子觉得很丢人?”萧韫反问。
遂钰在萧韫面前站定,轻声:“阿稚什么时候走?”
萧韫摸索着遂钰的脸,手指缓慢向下,顺着他的下巴,一路滑至领口。
指腹抵着他胸口,说:“四日后。”
“景飏王送嫁,你,南荣遂钰。”
“做礼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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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该露出什么表情呢,遂钰想告诉萧韫,自己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
或许是源于太子册立的荒唐,让他觉得,只要萧韫高兴,他可以让任何人身居要务。因为他本身便将所有人算计在内,甚至不惜让自己成为棋子。
正因如此,才能成就帝王霸业,遂钰没这么多的献身精神,也不愿理解萧韫所谓的纵横谋划。
遂钰说:“好。”
萧韫对遂钰的反应感到诧异,牵起他的手,故意又问道:“由你做礼官。”
“只要陛下扛得住群臣纳谏,臣便能接下此差。”
册立太子之时,着实是情况紧急,临时再选礼官,恐又被各方势力揣度圣心。索性直接找一个没什么根基,又在皇帝身边的臣子,还得身家清白显赫,堵住悠悠众口。
此次由景飏王送嫁,无非是萧韫不想给皇后以及太子脸色,双方为此争抢多日,最终被不知死活的亲王截获,足够他们反应一阵子了。
萧骋入前朝,潮景帝竟也肯。
遂钰手指微凉,萧韫将他的手放在怀里捂暖了,拿出来,在遂钰掌心写了几个字。
“什么。”遂钰没来得及反应。
萧韫耐心又写一遍。
遂钰凝神,缓慢道:“萧季……”
萧季沉?!
皇长子被萧韫放逐多年,如今终于要重新启用了吗。
“皇后思念长子,向朕求了道圣旨,朕允了。”萧韫说:“今年年末,将领们调换驻防,回京述职,便可回来陪陪皇后。”
萧季沉回宫,意味着太子独占鳌头将不复存在。
皇权围绕着萧家这几个男人转,主导权却在萧韫手上。
萧骋是萧韫请回来的。
这般嗜权如命的男人,竟也允准身旁群狼环伺?
遂钰想了想,随口问道:“景飏王曾是帝位的有力人选,陛下不怕他觊觎皇位吗。”
萧韫用干帕擦拭遂钰额角的水渍,遂钰顺手将另外一块大的递给他,随后背对萧韫,心安理得地接受皇帝的侍候。
萧韫无奈却又觉得好笑,倒是懂得享受。
不置可否,萧韫有时也确实喜欢这种氛围,恰到好处的将他与遂钰的距离拉近,难得遂钰肯将后背交给他。
皇帝怀着隐秘的心思,一份说出令人颇为可笑的想法。
遂钰拼命想逃,萧韫便更想抓住他扑腾的翅膀。
遂钰塌着腰,没什么坐相,双腿晃荡着,将勾在脚尖的鞋子踢得老远。
“最近巡防营也没什么事,自从我打了那个看大门的,好像就没什么人敢惹我了。”
遂钰缓慢道:“每天也会送些文书过来,反正我就是管文书的嘛,支出调遣都得签字。”
“不过不全签,每次都挑几个人的文书,剩下的全部打回去。”
萧韫笑道:“叫底下的人内讧,可不利于收复巡防营。”
谁说我要收复。
遂钰示意萧韫将右边的头发也擦干,懒洋洋道:“这还是同陛下学的。”
他所签的文书,大多是在巡防营里,地位较为弱势的军士。
不是什么文书都能递交到官员手里,遂钰做御前行走,便利用职务之便,扣些对南荣府不利的奏折,或是见谁不顺眼,对方请旨想要些什么,只要不涉及百姓,一律打回内阁,后由内阁原路送回。
而今巡防营里外破烂,正是需人才之时,遂钰想看看,究竟有谁按捺不住先出头。在他这,光有品德不够,还得有掌控军中将士的能力。
过不了多久,便是各个军营应征入伍的时候,待禁军选拔结束,萧韫定会将禁军中调拨一批人,直入巡防营。
遂钰只是萧韫用来缓兵之计的令箭,只要他为萧韫稳住巡防营,做个迎风飘扬的箭靶便足够。
我真是古往今来,千年难得一见的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