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30)
窦岫又问:“小公子走的时候不太高兴,但把小霸王带走了,还说要给它改名字”
小霸王是王妃与褚云胥千挑万选,选出来的白色长毛小猫,脾气好性格稳定,怎么逗弄都不生气,即使生气也不挠人。
不过此时体型已经不小了,与成猫一般大,倘若按照当初皇帝传旨的日子启程,遂钰还能摸到体格娇小的小霸王。
王爷与世子听闻皇帝召见,在前院匆匆召集军师幕僚商议应对之策,王妃恨不得将整个鹿广郡打包装上车,通通送给自己这个从出生便未归家的孩子。
南荣王带着猫玩了几日,给猫起名小霸王,听到名字的王妃险些气得将南荣王赶出去。
大内。
遂钰快马进宫,因是被皇帝紧急传召,进入宫门时并未下马,按理说这般策马进宫是该受宫规严惩的,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
“什么情况。”
未及御书房,马也没站稳,遂钰勒马的同时单手撑着马鞍飞身下马。候在殿外的陶五陈急忙迎上来,两人才打照面,御书房里传来清脆的瓷器落地声,迸溅的碎片直接顺着掀起的半边门帘飞了出来。
“小心!”遂钰连忙将陶五陈往身边扯,陶五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满头大汗地说:“陛下发了好大的火,说是要把内阁都贬去民间种地。”
第19章
“内阁?”遂钰疑惑地抬头,正欲凝神听里头的动静,书房内侍候的宫人却快步跑出来将门帘降下,外头站着的人连最后那丁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陶五陈:“听说是、听说是西洲太子已经秘密进入大都。”
遂钰蹙眉,在南荣世子抵达大都的同一日?
“平时内阁消息可没这么灵敏。”遂钰思忖片刻,问道:“陛下有提及世子吗?”
“此事正是世子着人禀报的。”
遂钰在宫中生活多年,自认有那么几分看穿人的本事,但面对南荣栩,这位从未谋面的兄长,只是一顿晚饭的功夫便令他几欲逃窜。
大抵世子并非因繁文缛节而简行大都,西洲太子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皇帝盛怒,遂钰通常都是等着他自己消气后才进殿,当他打算按照往常的习惯前往玄极殿等待时,潮景帝传旨宣召南荣世子进宫。
不得不说,虽然萧韫在做人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作为皇帝却是难得的勤政爱民。
遂钰打了个哈切,叮嘱陶五陈:“我先回去睡会。”
“你也给朕滚进来!”
话音刚落,御书房内传来男人怒不可遏的声音。
“……”遂钰微不可闻地叹气,差事不好当,得找个由头辞了这官才行。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御书房,内阁诸臣跪了一地,齐刷刷地低着头挨骂,尚方宝剑就悬挂在“清风朗月”牌匾之下,皇帝盛怒间随便砍几个人以儆效尤也并非不可,毕竟前朝也出过这种事。
遂钰盯着尚方宝剑,熟练地穿梭于群臣之间,来到皇帝桌前不卑不亢道:“陛下。”
萧韫知道遂钰在想什么,他略缓和了语气道:“深夜扰南荣大人与世子团聚,世子身体如何。”
遂钰心中暗骂萧韫装模作样,面上仍装出一副恭顺谦卑的姿态,道:“回陛下,世子已无大碍。”
皇帝生气,无非是觉得内阁办事不周,如今还有要事交于他们督办,遂钰紧接着道:“陛下,内阁诸位大人常在大都并不清楚大都之外是何境况,臣斗胆,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内阁乃陛下左膀右臂,不如等西洲太子访问之后再行发落。”
“即使内阁并未发觉动向,现下并非不可弥补,至少世子已经察觉他们的行踪,如今我们在暗敌在明。”
遂钰放缓语气,试探性道:“陛下。”
半晌,潮景帝又抄起手边砚台狠狠砸向群臣,但砚台似长了眼睛般并未真正落在他们其中一人身上。
墨石四散,大臣们瑟瑟发抖,蜷着身体不敢抬头。
萧韫背身冷道:“内阁办事不利,罚俸半年,着戴罪立功,督办西洲太子拜访我朝之事宜。”
“南荣遂钰。”
“臣在。”
萧韫:“此次涉及疏忽大都城防的官员,一律撤职查办,内阁自查后由你将涉案人员羁押至大理寺听候发落。”
遂钰:“是。”
皇帝与朝臣之间的摩擦不可避免,便需第三人到场缓和,他们都需要一个台阶,遂钰便是这个递台阶的人。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此次将押送通敌疑犯的任务交给自己。
不该是察觉西洲动向的世子吗?
待群臣离开后,遂钰立即问道。
萧韫仍气在头上,语气比平时冲了点,冷道:“难不成朕下的每道旨意都得特地解释给你听吗?”
遂钰乐了,好笑道:“不听就是了,我走。”
皇帝愣了愣,没想到今日遂钰没给他脸色,遂钰将案台中需要送去刑部的奏折收拢好,正欲离开时,陶五陈连忙端着羹汤堵在门口挽留道:“公子,公子吃了这碗再走吧,更深露重的,万一冻着就不好了。”
“让开。”遂钰冷眼。
“回来。”萧韫说。
“陛下让我回来便回来,我是什么,狗吗?”遂钰今日本就心情不佳,现下又觉得萧韫不可理喻,抛了手中的奏折刻薄道:“萧韫,你凭什么把气撒在我身上?”
“他们惹你生气,我可没有。若非我大哥及时察觉,你的六部和内阁都还蒙在鼓里。”
“大都在禁军的森密看守下漏的像筛子。”
“好好查查你的禁军吧。”
遂钰端起陶五陈托盘中的羹汤一饮而尽,随手指了个小太监道:“你,把这些都捡起来。”
“想必陛下气在头上也不想见微臣,臣不打扰陛下处理政务了。”
这些奏折你该送给谁便送给谁,今日小爷也不高兴,御前行走的差事谁爱做谁做。
“南荣遂钰!”
萧韫自知不该把气撒在遂钰身上,略闭了闭眼,缓和语气道:“朕只是……只是气昏了头,回来。”
“回来陪朕,陪我吃点东西。”
他用了“我”的自称。
皇帝绕过屏风,陶五陈适时带着宫人们回小厨房准备膳食,四下寂静,遂钰面颊感受到冰凉的湿润后,听萧韫说:“又下雪了。”
雪花随风吹进书房内,遂钰抹了把脸颊的雪水,道:“还是别让我大哥冒雪进宫了,能明日再宣召吗。”
“世子乘马车,哪能遇见风雪,倒是你今年本事大得很,天寒地冻策马也不肯穿厚些。”
自从萧韫教遂钰马术允他皇家马场随意进出,遂钰闲来无事便往马场中钻,更与善于御马的禁军把酒言欢。如此这般,来往大内便更不用马车了。平时乘坐马车是因骑术不佳,如今有了纵马的本事,恨不得整天待在马背上不下来。
遂钰也只是随口一问,西洲事关重大,什么时候召臣子进宫都是应该的。
他耸肩装作没听清,低声说:“叫小厨房多做几道。”
萧韫不知道遂钰傍晚那顿也没吃好,饭桌上见遂钰埋头吃掉一蒸笼汤包,又将手伸向蜜酪,不由得出声疑惑道:“很饿吗?”
遂钰沉默地吃了会,才说:“你从鹿广郡找来的厨子是假厨子吧。”
府中侍候的人被南荣栩换了个底朝天,后厨也多是从鹿广郡本家带来的知根知底的人。
饭前褚云胥对遂钰说,这些都是母妃挑来的厨子,不知道谁做的合你胃口,便叫我们都带来了。
遂钰是怀着期待同兄嫂用的饭。
然而晚膳毕,先不说遂钰被兄长盯得如坐针毡,光是面前那一大桌鹿广郡风味的膳食便令他险些兜不住表情。
“大哥从鹿广郡带来的厨子多用香辛料,荤菜居多。”遂钰咬着筷子回忆,萧韫趁他发呆,不动声色地将另一碟春卷往遂钰反方向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