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囚(22)
雪化得厉害,地也就更滑,向北一在又一次摔倒时,嘴里的粘稠血腥味猝然就浓了,也许是这种皮肉的痛感带来的生理刺激,他后知后觉松开牙齿的时候,眼睛就湿红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朦胧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段尘封的往事。
“是煞星,快看啊,煞星又来了!”
“啊啊啊要死人了”。
“要死人了,快打他!看到他就要把他打跑才能把晦气带走!”
一群七八岁的孩童无知又邪恶的声音响起,刚走到他们不远处的另一个瘦小的孩子就停下了,一张白净的小脸盛满了恐惧,却又强撑着保持冷静。
群童看着他像呆鹅一般站在那,便围着靠近。孩子心性盲从,只要有个人大胆地试探着出手了,其余的就会无法无天的跟着了。
推搡、谩骂、拳脚。
终于,在街边大人的呵斥下停止了,施加恶意的人一哄而散,只留下小男孩一身伤痕。
不断有大人围过去,有关心伤口的,有呵责那群孩子的父母的,也有问这隔三岔五遇到这么一遭的为什么的。
“这都做的什么虐!都是谁家的小孩?这么干!没天理了!”
“这到底是怎么的啊?”
“还能怎么的啊!做父母的任由孩子为非作歹,这么小就欺负弱小!纯属坏种!再不教育就坏到骨子里了!”
边上开小卖部的老板娘从里面走出来,“这小孩是那福利院里的,可怜的小孩,平时安安静静的偶尔逗逗猫,这不前阵子那些猫被下药了,死了大半,又有几个被那些个顽劣的孩子给玩死了,孩子的嘴嘛,无里头,说是这小孩把猫克死了,现在附近的那些个小孩跟着……”
老板娘往街对面扬了扬下巴,“那大胖子坏种,就找这小孩的麻烦了,我是刚刚上厕所没见着,不然我得拿棍子给他们一人一棍。”
小小的向北一窝在一个大人的怀里被抱回了福利院,路上无声地留着泪,回到福利院后他就没有动静了,眼泪也自己用袖子擦干净了。
他举着小小的手,攥着心疼得说不上话的老院长的手,说:“没事呀,爷爷,我没事的,你不要难过噢。”
后来啊,群童里的谣言越传越神乎,煞星克的不再只是猫,推演到了人、狗、世间万物的死亡了。
那个小小的男孩身上的青紫也越来越多,很多时候他总是满身伤痕和脏污地窝在无人的墙角里,和此时此刻的情形相差无几。
向北一撑起身,没有纸巾他便用手拍了拍身后衣服的水,又扯开一些被润湿的围巾,朝着车站走去。
第22章 未着寸缕
“没有车了,今天的最后一班一小时前已经走了。”
向北一在卖票员说完这句话后走出了车站,他看着将落未落的夕阳,有些茫然。他……怎么回去?
村里没有酒店也没有名宿,不回去他就只能在这等到明天。但,手机快没电了,鞋子也湿了。向北一眉间紧了紧,走下了车站的台阶。
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出去一段距离,向北一在一个小卖铺给手机冲上了电。
“娃娃,过来烤火,天冷的很。”店铺老板是个慈祥的老奶奶。
向北一在她喊第一声娃娃的时候以为店里有小孩子,直到老奶奶看着他又喊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喊自己。
娃娃,向北一在心里重复了一句,但他到底没有过去,摇了摇头拒绝了,老奶奶有些失错地把仔细擦干净灰的板凳又收了回去。
向北一知道他误解了,但没解释,垂眸看着手机界面上跳动着的充电动态,静静地等着。临走时向北一没有带走买的那两瓶饮料,同时在饮料下压了一百块。
书包里的现金原本是准备好给赵伯的,现在也用不上了。
向北一从小卖部里出来,看看路边融化的雪,犹豫着是在这里等还是徒步回去。
他还没做出决定,他身后就驶来了一辆很普通的灰色大众,并且缓缓的停在小卖铺前。
车门打开,下来的居然是上午在墙角那碰到的那个人。
对方关上门,看到他倒不觉得稀奇的模样,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进店去了。
向北一视线从他左侧眼尾处的痣上收回,看着那辆大众,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翻出了微信发了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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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处独栋别墅内,正准备先洗个澡的人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止住了动作,寒邃扯下领带,过去把门打开,见是管家。
“少爷,是向先生的消息。”
寒邃看了管家一眼,拿过管家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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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消息发送有一分钟后,向北一收到了那个偷开老板车的惯犯司机的回复——八百块。
向北一对比了一下上次去农庄的路程,给他转账的时候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黑心。
三个小时后,夜色已经十分浓稠, 黑心惯犯司机开来了一辆迈巴赫。
“两百块是我被辞退的保险金。”司机在向北一坐好的时候和他说,然后递给他一个保温盒,“你消息发得巧,我刚好在吃饭,酒会免费的,多带了一份。”
向北一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又听他说:“两百块。”
“……”
向北一最后给他转了两百块,但付完钱就突然意识到点什么,所以抱在怀里没动。
“不饿吗?怎么不吃?”
向北一瞥了他一眼,看着前方淡淡道:“会留味。”
“下次的单子可以给你少两百块。”司机似乎浅浅笑了一下,又继续说:“吃吧,这辆车明天会清洗,我老板再坐的时候不会有味的。”
于是向北一在这个大雪融化的黑夜,在一辆迈巴赫里吃了一份售价两百块零成本的粥。
向北一盖上保温盒的时候,听到司机问他:“冷的话后面有薄毯子。”
车里温度不底,向北一上车没多久就摘了围巾了,这会儿摇了摇头,说:“不了。”
司机看着前方的路,没再说什么。
等车子驶入熟悉的道路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种。
惯犯虽然黑心,但向北一还是和他道谢了,下车时司机叫住了他。
向北一:“?”
“大熊猫,少熬夜,下次有需要还叫我,给你算友情价,少一百。”
司机说完就把车开走了,向北一:“……”前面还说少两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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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咱公司哪个部门要倒霉了?”林洋从办公室外晃进来的时候往里面瞥了一眼就问了这么一句。
寒邃没搭理他,他懒洋洋往沙发一滩,两脚再往茶几上一搭,舒舒服服眼一闭,结果上眼皮还没磕到下眼睑,就听寒邃突然冷声吩咐着什么,他眼皮再回到上位时,寒邃的人已经不在办公室里了。
”我他妈……没见鬼吧?”林洋撑着脑袋望着“哐”一声又关上的门,又回头去看茶几上自己刚带来的文件,瞬间急得嗷嗷叫:“你又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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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寒邃呼吸微重地在密码锁上输入密码推开门,然后紧绷着脸大步朝厨房走去。然而在看清厨房里的场景时,他脚下却生生顿住了。
里面的人,未着寸缕,此时此刻,正站在水槽边,自疏着手臂微动,脸上是潮红,但眼神却如幽魂般空洞。
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寒邃静静地看着这一段安静的有色默片,直到向北一手里的白浊泻出,闷哼结束,再如游魂一般回到房间,动作机械地趟回床里。
寒邃扫了一眼向北一房间里的摆设,和原来变化不大,只是把客厅的桌子搬进来了。
抽了张湿纸巾,寒邃将他沾了东西的手一根根擦拭干净,又给他捏好被子,然后掩上房门出去客厅。
寒邃看着墙上的米色贴纸,又看了一眼客厅中央架子上的小熊摆件,走过去伸手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去厨房把向北一的东西收拾掉,在把大大小小的刀具都收进了厨房最高的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