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话,主角受为我抛弃孽徒(70)
“你且记得,魔族干坏事的时候,妖和人就是站在一起的。”问泽遗收敛笑意,认真同丹阳道,“就比如现在,我们是同路人。”
丹阳难得安静下来,露出思索的表情。
虽然他的动作依旧紧绷,好歹愿意是跟着扶风走了。
等到扶风离开,问泽遗看向两个术修:“昨夜我嘱托你们的事,是否办妥?”
他昨夜就让术修使了术法,将魔气存储下丝缕后,就第一时间把沾染魔气的斗篷送走。
他们出门在外不方便追查魔气根源,这活交给持明宗里头的高阶术修更合适。
“已经办妥。”术修赶忙道,“斗篷封存完好,已经安全送达持明宗。”
“有劳二位。”
问泽遗颔首,又看向剑修:“你们在附近巡查,不要暴露自身身份。”
“一旦发现类似昨夜斗篷上的魔气,立刻告知于我。”
“是!”
屋里转眼只剩下他一人,问泽遗又给持明宗写了封信。
谷雁锦说过禁药中,有个未知的药引是种妖或灵兽的皮毛,所以在听到丹阳说有人偷他们的初羽时,问泽遗就多留了个心眼。
他将自己的猜想,和今早听到的消息全数传回宗门。
在封信前,问泽遗略微顿了顿手上动作,在最下方写了句话。
————一切皆好,也请师姐替我向大师兄问好。
外头的集市喧闹,热腾腾的饼刚才出炉,卖糖人的摊位上散发着甜香,叫卖声不绝于耳。
问泽遗乔装打扮一番,也跟着剑修们出了门。
他无所事事般逛了圈,并没发现有熟悉的魔气出现,便从钱袋里数了些钱出来。
当地有名的是酥饼、草编和制棋的手艺,可酥饼不能久放,问泽遗买了些精巧的草编,打算拿回去自己研究。
想到兰山远的寝居里放着棋,虽然兰山远几乎没用过,但想来也是喜欢的。
他将草编收好,打算去巷尾专卖棋具的铺子碰碰运气,说不准能碰到些好看的棋具。
走着走着,前头的拐角处传来阵骚动,隐约还传出男人的叫骂声。
一阵难闻的劣质香味钻进鼻子里,问泽遗停住脚步,恰好看见三个衣着鲜艳的男人围着个男孩,想要对他动手动脚。
男孩虚弱地抬起头来,心有灵犀般和问泽遗对视。熟悉的眼睛看得问泽遗心头一颤。
日光下,他身上的伤疤愈发明显,面容显得要比晚上时更成熟些,但仍然稚气未脱。
一双眼睛黑沉沉,仿佛透不进光。
问泽遗看着,不觉得可怕,只觉得心疼。
他不知道男孩经历了什么,才会在这般岁数成这副模样。
见到来人,几个男人犹豫了片刻,动作更加粗暴,想要把男孩拉住拽走。
男孩身手不错,只是躲闪他们的动作太大,导致身上伤口被牵动。
他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像是知道叫喊无用,只是沉默地躲着。
“在做什么?”问泽遗皱眉,“大庭广众,没看到他不乐意随你们走?”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人不三不四的,像是南风馆的龟公。
之前听说龟公会哄骗长得不错又无家可归的少年去卖春,可这当街强抢,未免太张狂了。
路人们低下头匆匆而过,不敢趟浑水,唯恐自己惹得一身腥。
“你少来。”
为首的龟公哼了声:“我昨晚就注意到他了,没人管的孩子,你要管闲事?”
男孩低下头,只是怯生生偷偷瞄着问泽遗,脸上露出了些活人气。
问泽遗瞧见男孩冒着血的手腕,心中升起烦躁,利落地拔出剑。
剑芒闪着寒光,围观路人发出阵阵惊呼。
“他之前没人管,现在我来管。”
他不想拖时间,直接将剑抵在龟公们身前三寸。
冷冰冰的眼神让龟公们胆寒,他们的腿不住发软,赶忙远离男孩往后退去。
“少侠饶命,我们这就走。”
“过来。”
等到龟公们退得足够远,问泽遗收起剑,朝着男孩伸出手。
男孩往前走了几步,仓皇背过沾满血的手。
他没抓住问泽遗的手,而是用干净的手攥住他的衣角,紧紧靠着他,躲在他的身后。
他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死寂,而是掩藏着小心翼翼的仰慕。
“没事了。”问泽遗心下宽慰,“放心。”
男孩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容。
等到问泽遗移开目光,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向龟公们。
原本就魂不守舍的龟公愈发害怕,他们似乎看见少年动了动嘴唇。
暗暗在心头骂了句邪性,龟公们悻悻然落荒而逃。
有人向问泽遗投来敬佩目光,但多数人仍然只是匆匆走过。
小插曲落下,汇集的人群很快散开。
“你若是没去处,就先随我走。”
问泽遗揽住男孩,丝毫没介意他灰扑扑的衣服和手臂上的血迹。
他拿出布给男孩简单包扎,心里有些愧疚。
要是昨晚让他进来,男孩也不至于让龟公缠上。
男孩贴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安静地举着手任由他动作。
“你不疼吗?”问泽遗轻声问。
“不疼。”
男孩仰头直直看着他,摇了摇头。
问泽遗不着痕迹垂眸:“疼就说。”
男孩的眼睛实在是太像他了。
等到包扎好,他赶忙带着男孩离开是非之地。
只是没走出去半刻,他们离开的暗巷内爆发出阵惊叫。
空气中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问泽遗本想往回看眼,却发觉躲在他身后的男孩模样愈发憔悴。
开裂的伤口只简单包扎,根本止不住血。
他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情,赶忙带着男孩匆匆离开。
摸到手心湿黏的猩红,问泽遗忍不住皱起眉:“受伤了要吭气,疼就要说,不然加重就麻烦了。”
男孩思索了片刻。
“我受伤了,很疼。”他看着问泽遗,杏眼眨了眨,“背上也有。”
“疼。”
他抿着嘴,犹豫又胆怯。
男孩这副模样,让问泽遗想起自己小学时候,从垃圾桶边抱回来的黑猫。
黑猫躲在破旧的纸箱里,不安地睁着眼睛往外看。它浑身的毛炸起,因为应激浑身抖个不停,只会麻木地躲闪。
黑猫不会和男孩这般信任他,愿意直接跟他走。
问泽遗蹲了半个月,才让它不害怕他。
年幼的他拿了个新的纸箱,在一个雨天把它走,带离了那个脏兮兮的垃圾桶。
黑猫信任他,他把黑猫偷偷捡回去养。可他那会没有钱,黑猫病得太重,也还是走了。
临死前,那只黑猫舔了舔他的手腕,就像他捡走黑猫那天一般。
问泽遗把黑猫擦干净,埋在离垃圾桶最远的草坡,从紫藤树掉下的豆角里掰了颗种子,种在草坡里。
但现在不一样,他不是十年前那个拮据的孩子,连猫的性命都留不住。
他完全有能力救下眼前这个男孩。
“我带你去找郎中。”问泽遗擦干净自己沾了血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马上就不疼了。”
离暗巷越来越远,血腥味早已闻不见。
黑发黑瞳的男孩微微侧过头,看向身后,眼中再无怯懦恐惧。
暗巷里,三个龟公像是中了咒,厮打得不可开交。
围观的百姓不敢上去拉架,于是同他们抢流浪乞儿去卖春时那般,只是沉默地围观。
眼看着血腥味弥漫,血肉横飞露出白骨,白骨折断。
可血腥味反倒激发得他们更加激动,宛如恶兽般嘶吼,不死不休。
“别怕。”
问泽遗以为男孩往回看是心有余悸,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抚:“没人会把你抓走。”
“嗯。”男孩收回视线,“谢谢您。”
他无意识地想要抓自己的手腕,心情不复方才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