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忘崽牛奶(77)
钟息提醒他:“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霍小饱鼓起勇气自我介绍:“姐姐好,我叫霍显允,我的小名叫霍小饱。”
小姐姐立即把贝壳风铃送给他。
逛完一个市集,霍小饱已经有了两条小手链,一只贝壳小兔,还有一串贝壳风铃。
钟息分文未花,满载而归。
霍小饱把其中一条小手链给钟息,“妈妈一个,小饱一个。”
钟息接过来,戴到手腕上。
“妈妈好看。”
钟息把霍小饱的手链拆开,取了几颗贝壳,等调整到适合霍小饱的尺寸,再帮他重新戴上,霍小饱的小胳膊被养得圆滚滚,像粉白的藕节,看着总让人想咬一口。
钟息作势要咬,霍小饱也不知道躲,就呆呆地看着他,满眼都是信任。
钟息忍住没咬。
两个人都戴上了手链。
霍小饱的小手搭在钟息的手上,两条白色贝壳手链也搭在一起,钟息俯身亲了亲霍小饱,说:“谢谢小饱。”
霍小饱咧开嘴笑。
他们穿过贝壳集市,再往前走,就是东升岛中学了。
在学校外可以看到操场上的跑步声,他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黎非明。
黎非明站在操场上,和身边的老师聊天,很快黎非明也注意到他,朝他抬了下手。
钟息颔首示意。
他惊讶于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融入了云水村的生活,竟然可以自如地和认识没几天的邻居打招呼,可以抱着孩子在市集里轻松闲逛,和来往的商户聊天……明明以前他连室友关系都处不好。原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黎非明走过来,和钟息隔着铁架围栏,“小钟,你怎么来这边了?”
“带霍小饱来贝壳集市玩一玩,黎老师,你不是物理老师吗?怎么站在操场上?”
“兼了班主任,过来看看这群小猴子,岛上的孩子没有升学的压力,也没什么纪律性,体育课老是翻墙出去玩,所以我就经常过来看着。”
钟息笑道:“辛苦了。”
他的视线从黎非明转移到看台上的几个男孩,穿着高中的校服,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突然发出一声哄笑。
在那几个男孩身边,坐了一个很瘦的男孩,安安静静地坐着,看起来形单影只的,腿上放了一本书,手搭在上面,正一页一页地翻看,丝毫不被周围人影响。
就像有一个专属于他的小世界。
钟息很理解这种感觉。
他想起在军校的那几年,除了训练课很辛苦,教官很严格,以及霍司承的突然闯入,钟息的大学生活其实还算不错,军校的课程安排不算太紧,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放空和幻想,他经常坐在看台上发呆。
那时候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那个孩子有点自闭症。”
黎非明把钟息拉回现实。
“自闭症?”
“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是天生的,从小就不爱说话。”
钟息远远地看着,带了一层自闭症的滤镜,男孩的举动好像一下子就从安静变成了刻板,旁边聊得差点打起来的男生靠近他的时候,他忽然起身,仓惶地抱着书往旁边坐了坐,神情里的慌乱看起来确实不同于正常人。
黎非明见钟息看得认真,于是问:“你认识的人里也有自闭症吗?”
“这倒没有。”钟息笑了笑。
隔着铁丝网,黎非明打量着钟息的脸,突然说:“我好像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
钟息脸上的笑意敛了敛。
“很多年前,一本八卦杂志,封面是总督之子高调公开男友。”
这话几乎是一下子把钟息拽回到灰暗的情绪里,但他表现得很平静,并没有否认,而是调侃道:“按理说,你应该认不出我的,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和七年前判若两人。”
“为什么?”
钟息怔住,他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奇怪,明明一直被霍司承用心地爱着。
黎非明问:“变好还是变坏?”
钟息没法回答。
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只是变了。
变得有些陌生。
他和霍司承之间真正的转折发生在霍司承从海军突击队回来的那天。
那天霍司承带着一身伤出现在钟息家门口,钟息恨死了也痛死了,最后还是冲上去抱住他,紧紧圈着霍司承的脖颈,眼泪簌簌落下。
那天晚上,霍司承躺在钟息身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俞可钰的失踪变成压在他们心上的巨石,让他们失去了开心的权利。
同月,钟息自愿从弹药工程转到海洋生物,随着科考队一次次出海,和盛煊一样,寄希望于每一次海上航行,但结果都是失望而返。
有时候钟息坐在船上,因为晕船而蜷缩在角落里,顶着一张苍白的脸,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时,他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厌倦感,他明明不喜欢这一切,他对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提不起兴趣,他怀念从前的日子。
其实也没人强迫他上船。
可他做不到无视挚友的失踪,安然继续生活。
最难过的就在于此。
就像自从认识霍司承之后,他无数次感知到痛苦,深陷纠结,但最后还是妥协。
是他妥协了,责怪不了任何人。
后来钟息毕业,进入海洋生物研究所工作。
与此同时,霍司承在外交总部历练结束,即将空降蓝岩基地做理事长,那是他们纠缠不清的第四个年头,钟息前一天和霍司承闹分手,第二天霍司承就在研究所门口堵他。
车门一打开,满车厢的玫瑰,入目皆是娇艳欲滴的红,浓到快要溢出来。
霍司承说:“息息,我们结婚吧。”
周围人已经认出了霍司承,虽然不敢拍照,但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钟息拒绝了霍司承。
第二天,他就上了联盟热搜。
虽然只出现了两分钟。
霍司承紧急撤了和钟息相关的所有词条,可是悠悠之口是堵不住的,很快钟家一家三口成为天鹅湾小区的焦点,亲戚纷纷发来消息打探,周斐出门买菜都会被人盯着看一路。
钟息感到愤怒,他冲到观星别墅,想和霍司承正式断绝关系,却正好赶上霍司承的易感期,易感期里的霍司承脆弱可怜,压抑着强烈的情潮,伏在钟息肩头。
“息息,别走好不好?”
他握住钟息的手,平日里那样骄傲矜贵的人,此刻仰望着钟息,央求钟息的吻。
钟息又心软了。
霍司承的吻和他的爱一样,用温柔包裹着强势。他会说最甜蜜的情话,他满是爱意的眼眸和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他说着他对钟息的一见钟情,讲述他对爱情的理解,还有此生只爱一人的承诺……
钟息那时太年轻。
他明知故犯,一错再错。
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也许不是beta,而是一个被霍司承完全标记的omega,不然他为什么逃不出霍司承的手掌心呢?
过了一个月,霍司承第二次求婚。
接着是第三次。
钟息从不否认,他感觉到了爱,甚至是看起来很完美的爱,霍司承那样的人,把他当宝贝一样宠爱着,即使外面腥风血雨,但霍司承的怀抱是安全的,两个人躺在一起是开心的。
但他慢慢意识到,原来感情只用爱来维系是不够的。
他渐渐对身边的一切提不起兴趣,即使霍司承给他买了最新款的望远镜,他也不想看。
下了班,他就一边看军事新闻一边等着霍司承回来,他害怕听到任何对霍司承不利的新闻,又怕霍司承瞒着他以身犯险。
他的时间在等待中消磨。
婚后半年多,他终于开始后悔。
但他后悔得太迟了,因为霍小饱出生了。
初为人母的喜悦让他短暂忘却烦恼,时间如白驹过隙。
一年之后他参加军校的百年校庆,遇到曾经的室友刘响,刘响一见到他就惊讶道:“钟息,你变化好大,我都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