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忘崽牛奶(29)
他要去霍司承的房间拿自己的枕被。
按照霍司承的狗脾气,今晚他肯定是要回客房睡了,他可不想再被推下床。
主卧灯光正亮,霍司承果然还没睡。
他倚在床头,腿上放着一沓文件,见到钟息进来收拾东西,他用余光打量着钟息,随手把文件放到一边,忽然开口:“我很好奇,你原来是弹药工程专业的学生,为什么现在在海洋生物研究所工作?”
钟息把被子稍微叠了叠,然后抱起来,他平静回答:“我本来就不喜欢战斗爆破那些东西,研究所里人少又安静。”
这个回答倒是符合钟息一贯的作风。
就像他说:结婚是因为霍司承求了三次婚。
其实他们本来不合适。
“我在想,如果是你失忆,你把我忘了,我们的生活会不会没什么变化?”
他眼里含着笑意,但那笑意是冰冷又讥讽的,像是一根毒刺,往钟息的身上扎。
钟息半张脸掩在被子后面,他淡淡地说:“其实你也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变化,你依然是理事长,正常地处理公务,和朋友聊天,也逐渐接纳霍小饱,你可以不用太在意我,如果我影响了你的生活,以后我会尽量避开。”
霍司承的嘴角挑起一抹讥嘲的笑,“我在意你?我为什么要在意你?你很重要吗?”
“那更好。”
霍司承厉声喊住他:“钟息!”
钟息停下来,他今天真的很累。
父亲最近身体不好,胸腔闷痛,夜里常常疼得睡不着觉,他从军区开四十几公里的车赶到星海区,陪父亲去医院检查。这些日子他自己本来也没睡好,辗转奔波加上来回三个小时的车程,累得两条腿像被灌了铅,回来之后还要面对霍司承的捻酸吃醋,言语讥讽。
“你如果一直是这种态度,这段婚姻还有必要持续下去吗?”
钟息怔怔地看着墙上的结婚照。
“你要和我离婚吗?”他问。
霍司承一下子噤了声,他不过是气极了,所以话赶话地说了一句,离婚并非他本意。
“我——”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祈祷着钟息没有听到他说的,但他知道钟息肯定听见了,不仅听见了,一定会接着他的话茬说更狠的话,钟息向来不在嘴上吃亏。
可钟息转身离开了主卧。
一句话都没说。
霍司承在后面喊他,“钟息!”
如果钟息是omega,此刻他一定会被霍司承暴戾恐怖的信息素侵袭到腺体胀痛,四肢瘫软无力,走不出这间房。
然而他是一个beta,他无从察觉。
他真的很累了。
回到客卧,他把枕被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边发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戒指,摘下来放在手心,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戴上。
他很想把时钟拨转回霍小饱刚出生的那一年,那是他和霍司承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没有猜疑和嫌隙,只有温情。奈何事与愿违,现在不仅回不去,事态还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
第二天,晴转多云。
淡蔷薇色的积雨云一半透光一半陷入晦暗,与灌木林的衔接处沉淀成铅黑色,如山似塔悬于天边,预示着一场大雨的到来。
小徐收拾完午餐的碗筷后,擦干净手,有些踌躇不决地走到楼上。
钟息正在书房里写论文,听到敲门声,方抬起头。
小徐对钟息说:“钟先生,我家里出了点事,可能要请三天假。”
钟息放下笔,“可以的,家里出了什么事?”
小徐神情忧虑,叹了口气,说:“我妈妈她查出来肝上有个肿瘤。”
钟息联想到自己的父亲,对小徐的情绪感同身受,温和道:“那你赶快回去吧。”
小徐神色歉疚:“这三天的饭菜——”
“我自己做就好,你不用操心,家里的事更重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打电话给我。”
“谢谢您了,钟先生,”小徐为难地问:“我还要和理事长说一声吗?”
现在家里除了钟息,所有人都怕霍司承。
“不用,我跟他说就好。”
小徐如释重负。
她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就回去了。
当天晚上,钟息做完霍小饱的辅食之后,又开火给霍司承做了一碗牛腩面。
他上楼端给霍司承。
两个人已经冷战了一天。
霍司承看到是他送过来的,先是一愣,一直看着钟息从门口走到床头,等钟息把移动餐桌推过来,他才板着脸问:“怎么是你?”
“小徐家里有事,请了三天假。”
“面是你做的?”
“嗯。”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之前霍振临特意提到:这个beta是一点家务事都不做,自己不做饭还不肯请保姆,说是喜欢清静,霍司承每天忙完了繁重的公务回来,还要洗手作羹汤,伺候钟息。
“会一点,做得不好吃。”
霍司承接过筷子,尝了一口,“确实。”
钟息垂眸不语。
霍司承最烦看到他这个表情,他要是有什么面部肌肉控制障碍症,天生不会笑也就算了,可偏偏他在那张照片里,面对着那个男人,笑得那么开心。
“就这么不情不愿?”
钟息明知他在阴阳怪气,本不想搭理,只沉默地把果汁放在移动餐桌上,就在这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霍司承目光灼灼,钟息没来得及看来电人是谁,就急匆匆接通。
“小息,在忙吗?”
温润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来,钟息怔了片刻,然后猛地望向霍司承。
是沈彬白。
霍司承阴沉沉地看着他。
钟息勉强镇定,“不忙,怎么了?”
沈彬白含笑道:“没什么,我朋友托我问一下,你近期还要用无人机吗?他新上了一批带灯光秀的无人机编队——”
钟息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慌张,急声打断道:“不用了。”
电话那头的沈彬白没有察觉出异样,反而问:“霍理事长身体怎么样?”
霍司承的目光就快要把钟息洞穿了,钟息说:“抱歉,我这边有点事,我先挂了。”
钟息把手机放进口袋,准备离开时,被霍司承抓住手腕,霍司承受了伤,但力气丝毫未减,他轻松把钟息扯回身前,语气戏谑:“怎么不聊了?有什么不能让我听到的内容?他问我身体怎么样,你为什么不回答?”
“放开我。”钟息眉头蹙起。
“你心虚了?”
钟息感觉手腕的骨头被捏得生疼,霍司承控制不了情绪也控制不了力度。
钟息挣扎着说:“我没有,你放开我。”
“是照片上那个男的?”
钟息放弃抵抗,“是。”
“他叫什么名字?”
钟息疲惫到极点,他不想回答。
可霍司承又一次问:“他叫什么名字?”
“沈彬白。”钟息告诉他。
霍司承念了一遍沈彬白这三个字,记忆的转轮似乎因为这个名字稍稍转动,但很快又停滞在原地,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脑海里只有那张照片。
钟息望向别人时柔和的目光,还有钟息从不在他面前展露的笑容,灼烧着霍司承的理智,他本不该那样在意的。
“面快凉了,快吃吧。”
钟息无力和霍司承纠缠,他把手腕从霍司承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准备离开时,听到霍司承说:“看着就没胃口。”
钟息脚步顿住,“那你就饿着。”
霍司承推开移动餐桌,“我打算再请个保姆,这个家里太空了,一点人气都没有。”
“随你。”
霍司承说:“小徐负责打扫,再请个专门负责做饭的,还有霍小饱,有一个成天埋头工作的母亲,他也孤单,再请个育儿师陪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