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忘崽牛奶(69)
“什么?”
“不要去边境,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现在舆论风向都是偏向你的,你可以在媒体上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
霍司承没想到钟息会关心他,愣了几秒才握住钟息的手,安抚道:“媒体也不能凭空造出新闻来,只有我去了那边,媒体广泛宣传,才能起到作用,别怕,不会有危险的。”
钟息嘴唇翕动,他真的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为何,喉咙口像被封住了一样,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画面和六年前重合了。
六年前他能肆无忌惮地大哭,能大喊“霍司承我恨死你了”,现在呢?
霍司承已经开始部署工作,他让文副官密切注意岳立泉的动态。
“到时候一旦有情况,你就——”
钟息仓惶打断霍司承,他反握住霍司承的手,声音微弱发颤:“别去。”
霍司承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心尖软得一塌糊涂,一时间什么恩怨纠葛都抛在脑后,满心满眼都只有钟息,他当着文副官的面就把钟息抱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钟息的后背。
他闻到熟悉的淡淡薰衣草味。
前两天他特意问盛煊:很奇怪,我总能在钟息身上闻到一股香味,但他明明不喷香水,一个beta怎么会有香味呢?
盛煊回答:在军校的时候我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我们讨论的结果是,喜欢的人身上总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也许是你的基因认可了这个人,你用味道记住了这个人,因为我和小鱼都闻不到你所说的什么薰衣草香。
他用味道记住了钟息。
味觉记忆还残留在他的脑海中。
窥一斑而知全豹,他能想象出以前他有多爱钟息。
钟息说:“霍司承,再想想其他办法吧,一定有更安全的办法。”
他在心里默念:求你了,霍司承。
霍司承惊讶于钟息此刻的柔软,他用力抱紧钟息,像是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但他不能理解钟息的担忧,他并不觉得赶赴边境有多危险,岳立泉已经是丧家之犬,根本没有和他硬碰硬的底气。
他低头亲了亲钟息的额头,说:“不要怕,小息,没你想得那么危险,几天就回来了,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去迦南雪山。”
钟息一时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全身血液都凉透了。
他的退让、妥协和留恋,在此刻成了笑话。
他不该报以希望的。
失忆前的霍司承尚且不能共情,更何况现在的霍司承呢?
霍司承永远自信,高高在上,他永远只做他认为对的事,他在他的人生轨道上从无偏差。
他看不到钟息的眼泪,他总以为安全归来就可以抵消钟息在等待和担忧中度过的日日夜夜,破镜总能重圆。
霍司承有错吗?站在联盟和他本人的角度,是没有错的,一个为了联盟不惧危险身先士卒的首领是不该被苛责的。
钟息想:也许是我错了。
是我错了。
我不该沉溺于你带给我那些轰轰烈烈的甜蜜,我不该迷恋山顶别墅的星空穹顶,不该抱着小儿女的心思,想和你白头偕老。
“没关系的,小息,前后不超过五天,”霍司承语调轻松,他说:“我很快就回来了。”
心痛到麻木之后,钟息对霍司承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落空。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耳边响起母亲的话:
——在那里待不下去了,就回来,你还记得外公家吗?东升岛上的云水村,外公去世之后,他原先住的两层小楼一直空在那里,风景很美的,推开门是大海,身后就是山。
推开门是大海,身后就是山。
他看到窗外阴沉晦冥的灌木林,其实春夏时节,灌木林是一道很美的风景线,但总有秋冬,就像霍司承给他的感情一样,总是要在甜蜜之余给他一点失望。
钟息承认自己的胆怯和脆弱。
他太把心思放在家庭上了。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找不到自己了。
他从霍司承怀里挣脱出来,沉默地走出卧室,霍司承在后面喊他,他脚步未停。
时光回溯到六年前,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挽留霍司承和俞可钰的,最后谁都没留住,钟息等了三年,等到一身伤的霍司承和俞可钰的失踪消息,匆匆数年过去,霍小饱都两岁了,钟息始终没从那团阴影中走出来,他不断说服自己要理解他们,可是他慢慢意识到,这件事谈不上理不理解,因为他们有他们的立场,钟息有钟息的人生。
为了避免再一次经历失去的痛苦,钟息终于做出决定。
他要离开这里。
这一次,他再没有任何犹豫。
第40章 (修)
钟息没有把他要离开的想法告诉霍司承,他知道,一旦告诉霍司承,他就不可能离开。
霍司承有的是办法困住他。
他必须提前做好所有准备。
行李已经快要收拾完了,都藏在衣柜里。
还差一点霍小饱的生活用具,分散在在厨房和客厅,他不想带走了,只能让母亲去商场里将霍小饱需要的东西都买齐。
阮云筝的事情解决之后,霍司承明显轻松了许多,他开始把注意力放在钟息身上。
他好像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欢钟息,喜欢这个被他遗忘的妻子。
在钟息想要离开的时候,霍司承却沉浸在一家三口的幸福中。
钟息觉得可笑。
在霍司承又一次进行仪器治疗时,钟息独自开车去了研究所,提交离职申请。
他所在的研究室全名是鱼类学及分子演化研究室,是人数最多的一个研究室,他之前也在浮游植物研究室待过半年。
他刚转专业时,海洋生物专业的院主任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问:“弹药工程专业?”
钟息回答:“是的。”
“怎么会从弹药工程转到海洋生物?这两个专业一点都不搭边啊?”
钟息没有透露真实原因,只是说:“弹药工程专业不是我真正想学的,两年的课程学习下来,虽然有过收获,我始终提不起兴趣。”
“那海洋生物呢?你对这个专业感兴趣吗?”
钟息没有立即回答,神色惝恍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说:“感兴趣的。”
其实也算不上感兴趣。
三年来次次充满期待地出海,次次期望落空,美好的回忆都在时光里慢慢消磨。
钟息站在走廊边,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小钟。”组长喊他的名字。
组长姓许,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虽然是omega,却长得颇为魁梧。
钟息回过神,转过身从窗边走到办公室门口,许组长告诉他:“离职申请已经帮你交上去了,明天应该就能审批结束。”
“好的。”钟息走过去。
许组长坐下喝了口茶,“最近很辛苦吧,理事长恢复得怎么样?”
“他恢复得挺好的。”
“总督大选当天,我们整个研究所的人就都把选票投给了霍理事长。”
钟息笑了笑,说:“谢谢。”
“你选择离开研究所,我是既感到遗憾又在意料之中,不管怎么说,很高兴能和你共事这么久,”许组长起身与他握手:“那就提前恭喜你了,小钟,从理事长府邸升到总督府邸。”
听到后面,钟息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浅。
但他还是礼貌地说:“谢谢许哥。”
又闲聊了几句,钟息就背着包离开了。
经过他原先工作的研究室时正好听到他的名字,是几个研究员在聊八卦:
“钟息以后还来吗?”
“什么啊,他只是请了一个月的假,又不是辞职。”
“他今天就是来辞职的,我都听见老许着急忙慌地跟院长汇报了。”
“什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理事长很快就要升任总督了,钟息也要成为总督夫人了,马上都要搬出星海区了,还能继续留在我们研究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