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重生](7)
笑尘子鼾声打得震天响,衣轻飏摸着藏在袖子里的那摞纸,琢磨着明天如何从几人眼皮子底下溜走。
不能再往前走了,入了清都山再想走就不好办了。
师兄师姐们有银子也不抠门,为了照顾两个腿短小师弟和一个不靠谱老年人,也不便御剑飞行,便打算一大早在镇子上豪气地买辆宽敞大马车。
可这穷乡僻壤的镇子上压根没人家有马,十七师兄便去客栈隔壁的农家院里牵了头老牛回来,再往后架个四轮的农户用来运粮草的车,一辆舒舒服服的牛车就搞定了。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慢了点。
牛车一路慢摇慢晃,比坐笑尘子那头老毛驴还慢,十七师兄牵着师父那头驴在一旁走,都跟得上牛车的速度。
笑尘子还挺乐观:“整挺好,顺便带新来的小徒弟一路上赏赏景,反正咱们清都山也快到了,这牛车顶多再走个半个月。”
由于和师兄师姐们同路,笑尘子没好意思再给小衣轻飏手腕上套上绳子,师徒俩相处慈睦极了,哪里还有之前拐弯抹角骂对方老王八、小混蛋的样子。
长江以南,沃野千里,牛车走到乡间小路上因为太慢也没怎么陡,二师姐就坐在前面策着老牛,路两侧尽是波光粼粼的水田。
现在已是插秧的时节,水田里常常看见农人弯腰插秧,然后一抬头,向他们这行奇奇怪怪的老青少组合投来好奇的视线。
过了这片平原,一座不高不矮的山横住了他们的道,司青岚便提议:“山上路陡,我们绕道走吧。”
笑尘子倚在车厢稻草堆上,用拂尘柄那一头懒洋洋地挠自己的背:“绕什么道啊,清都山山脚下那些水田也该插秧了吧?不能什么活都交给你们大师兄一个人干完,我们怎么说也得回去帮帮忙啊。”
徐暮枕笑:“行,既然以前从没下过地的师父您都想帮忙,我们当然没异议。”
笑尘子则笑眯眯拿眼睛瞅着衣轻飏:“阿一啊,等着急了吧?迫不及待想上清都山了吧?”
衣轻飏也笑:“嗯哪。”
——这个老王八,心可真是硬,一路把他看得死紧。
衣轻飏瞟了一眼步九八,他正趴在车厢沿上忙里忙慌翻书记书,二师姐笑他:“这是临时补功课来了,去玄天观一趟玩得全忘了,回去后大师兄就要考他,不过关他就等着被收拾吧!”
步九八简直欲哭无泪,衣轻飏看在眼里,心里直叹:所以啊,上清都山后就得面对这些杂七杂八打脑壳的功课,这谁敢上去?谁去谁傻啊!
就在衣轻飏再次坚定了要跑路的信念后,车厢忽然剧烈抖动了一下,步九八一个没扶稳,睁大眼睛,眼看着那本宝贵的书就要掉外面泥坑里——
衣轻飏一个伸手,替他稳稳接住,还拍了拍灰尘扔回他怀里。
步九八抱住死里逃生的书千恩万谢:“九九,真的多亏你了……”
他的话忽地停住,和衣轻飏一起看向了拦住牛车的人。
那是怎样的三个人啊?
衣服脏乱不堪像个乞丐就算了,身体简直瘦成了皮包骨,个个脸上灰扑扑的,毫无生的欲望,双目空洞,嘴里发出哀哀的□□,总而言之不像个活人。
司青岚和徐暮枕对视一眼,发现他们所想是一样的。虽然这三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活人,但他们的确是个活人。
那三人像是认出了他们身上的道袍,空洞绝望的眼里蹦出些希望,一起跪在牛车前磕头作揖:
“求求几位道长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整个村子!除掉那个毁掉我们村子的妖邪吧,求求几位道长大人了!我们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们啊!”
步九八最古道热肠,一听有妖邪为祸一方,便顾不得这三人长得多么不像人了:“什么?有妖邪害人?你们放心,有我们清都山的人在,它绝对跑不了!”
说罢他又朝向司青岚和徐暮枕:“师兄师姐你们别光看着啊!有妖邪害人都撞到我们面前来了,这还能忍?”
司青岚和徐暮枕都不是冲动的人,但这三人的确是活人无疑,他们受道门济世救人的传统影响至深,自然也不能坐看有妖邪横行于世残害无辜。
司青岚请教地看向师父,可笑尘子仍倚着草堆打盹,像是丝毫没注意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于是司青岚便自己拿了主意,说:“你们三位请坐,来,先喝口水歇一歇。既然我们遇到了便不会坐视不理,你们先与我们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三个瘦成皮包骨头的村民连忙喏喏应声,接过徐暮枕递来的水后千恩万谢地作揖。
步九八又热心肠地把自己的水袋递过去,其中一个村民靠近车厢接了,忽然注意到坐在草堆里也正打量着他的衣轻飏。
哐当一声,水袋掉在了地上。
村民指着衣轻飏,浑身颤抖,激动不已:
“你这个妖邪!你这个怪物!你怎么会出现这儿?!”
作者有话说:
云倏:安排的功课记完了吗?
步九八:记、记完了……吧。
云倏:吧?
步九八:大师兄,呜呜呜我书掉泥坑里了,本来我也想记完的,就差那么一丢丢我就记完了的……
云倏:哦。阿一。
衣轻飏:我作证,他骗您呢大师兄。
步九八:你你你、衣九九你忒不仗义!
衣轻飏:仗义能当饭吃吗?不能。嘿嘿大师兄,您看我这算将功折罪吗?
云倏:抄你的书去,抄完才能吃晚饭。
步九八:嘿嘿嘿……卖兄弟能当饭吃吗?不能!大师兄威武!
注:“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出自《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
“上穷碧落下黄泉”出自《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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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归去来|一
衣轻飏深深凝视那人,步九八犹未搞清状况,司青岚已一个侧身挡在了她小师弟面前,口气冷了几度:“什么妖邪?这明明是我们的小师弟,你再敢胡说!”
那只细白的右手横在衣轻飏眼前,她腕节上淡红的一点痣像在他眼里晃。
另两个村民过来瞧清楚衣轻飏那张脸,也无不吓得双脚发软,后栽倒地,颤颤巍巍指着衣轻飏:“真是那个妖邪……真是那个怪物!他怎么阴魂不散,我们逃出了村子还能看见他!”
步九八转过头,在衣轻飏脸上捏了一把,愣道:“是温的啊,这不还是刚刚那个衣九九吗?”
衣轻飏拍掉他的手,略带嫌恶:“别拿你手碰我。”
步九八吃痛,更加确定:“这是衣九九没跑了!”
司青岚仍戒备地注视三人,还是徐暮枕先理清情况:“你们口中的妖邪竟也是个孩童?还和我们小师弟模样长得很像?”
三个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确定该不该相信他们,其中一个迟疑半晌,犹豫回答:“是、是个十岁大点的孩童,但、但道长你们千万别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他确确实实是个怪物啊!”
另两个仍把毛骨悚然的眼神钉在衣轻飏身上,活像要从他身上生咬下块肉,司青岚反感,护她小师弟护得越紧了,冷声质问:“他究竟和我小师弟有多像?”
由于衣轻飏的小脸被二师姐挡住,村民们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悚然了:“不止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的一个人啊!就连眼神都是一样的!”
司青岚望向徐暮枕,二人一时也不知道这情形该怎么办。笑尘子这个做师父的仍旧清闲,在草堆里呼呼睡大觉。
这时反倒是衣轻飏开口了:“他叫什么名字?”
“啊?”村民们怔了怔。
司青岚也浮现茫然:“妖邪……还有名字?”
一个村民答道:“衣轻飏,那妖邪叫衣轻飏!”
步九八第一个惊诧地张大嘴巴。
司青岚眸光顿时冷厉,认定这群村民是存心来找茬的,正想拔出剑来,徐暮枕赶忙摁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