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重生](163)
笑尘子轻振衣袖,紫烟中场景再度变幻。
山川峻然,草木繁森,人们依旧沉醉在荣华幻梦之中,正邪共生共存,互不相争——那正是衣轻飏预想中最好的结局。
而当阴阳两面各自达到鼎盛,再无可生长之际,幻觉一般,衣轻飏好像从那片天地间听见一道破裂的声响。
最开始,只是某一日,日月并行于天际。
人们还惶惑不解,不知发生何事。
紫烟转瞬染上赤红,满天笼罩诡异的血红色,人们开始惊慌,路上奔走逃窜。可他们能逃到哪去?茫茫人海,逃不出天,也逃不过地。
衣轻飏隐隐头疼,发觉这画面好似在哪见过。
变故便在此时发生——
天际、裂开了!
继而是大地,褐色巨岩脱离大地漂浮空中。大地与天空一块一块破裂,万物失去赖以生存的秩序。
时间也好似失去规律,忽而加快,忽而减慢。
到处都是尸体与死亡的气息。
天地摧毁时,砸下一块碎石,便毁灭无数蝼蚁。
无数张脸埋进土层里,层层叠叠,无声呐喊,无声哭泣。
天地大劫本已恐怖之至。而没有大劫,天地自行湮灭之时,前一种的恐怖比之后者不及万分之一。
前者是生灵涂炭,草木消亡。后者却是天地秩序本身的崩坏。
大道之无情,使得衣轻飏在此刻,眼前忽然出现另一人的眼神。
——一个眉高目深的玄衣男人持剑而立,于高处之上,冷着眸俯瞰他的眼神,幽深玄妙,无悲无喜。
好似男人本身,便是所谓的「道」。
衣轻飏想起离开京城前夜,做过的那场梦里。
那副场景,那个和大师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是他未来将要看到的画面,还是什么……过去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期末有点忙呜呜呜,给大家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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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通天境|四
——
小雨细如丝, 轻如毛。烟雨朦胧中,从这座岭南小镇望去, 远处横亘东西的山脉如一抹远黛青痕, 只余残影。
伞面被雨水拍出噗哒噗哒的声响,衣轻飏收下伞,往一座废弃祠堂屋檐下一站。
一面甩着伞上雨珠, 他一面回身望向雨中。
“这鬼天气!”步九八抱怨着, 和叶聆风同几个师兄师侄一起躲进檐下,“为什么咱们一来就下雨?”
大师兄缀在最后头, 单手撑伞, 单手背在身后,和二师姐同处一把伞下。伞面不偏不倚, 但云倏半边肩湿漉漉的,司青岚全身却未沾上一滴雨。
步九八他们已进去,和祠堂内躲雨的其他门派修士打招呼去了。
衣轻飏却杵在原地,虽装作一副漫不经心整理着伞的样子,但等人的意图实在过于明显。
二师姐进去之前, 别有深意地瞥了衣轻飏一眼。
衣轻飏退身给她让道,司青岚回身说了一句话, 却不是向他说的:“大师兄便送到这儿吧, 接下来由我带他们去秘境开启之地。您放心, 我一定将这些小崽子们全须全尾地送到。”
衣轻飏即刻看向大师兄:“大师兄这便要走?”
云倏果然撑伞停在阶下,并不上来。
他今日一身玄衣道服, 几乎和岭南的阴暝天气融为一体。头上黑发束髻, 木簪穿过, 几缕碎发不安心约束, 偏要作对似的散落在额头两侧。
大师兄不皂色的眸子也像笼了层雨雾般, 手落在衣轻飏肩上,轻轻掸了掸,像在掸走他肩头不小心沾上的雨。
“我这便走了。”云倏低声嘱托。
衣轻飏感受到肩上原本淋湿的地方已经干了,想是大师兄的术法。
他垂下眸,遮掩眼里浓浓的失落:“哦。”
“照顾好自己。”
“哦。”
“凡事不要逞强。”
“哦……大师兄你也是。”
云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认真看了他好一会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等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中,衣轻飏后知后觉转身。
二师姐还没进去,正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衣轻飏一阵纳闷,司青岚又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就知道,一个便已是呆子,俩呆子待一块儿,能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好事?”
衣轻飏先是不解,而后心中微然触动。
“二师姐你已经——”
司青岚笑笑,往里面去了。
衣轻飏再回头,望了一眼雨幕深处,这才跟上二师姐脚步。
刚开始他还没细看这是哪家的祠堂,此刻猝不及防见到正殿那尊四不像神像,隐隐觉得哪里有点眼熟。
以他被坑害过无数次的经验来讲,眼熟意味着——不一定是坏事,但一定没好事。
衣轻飏还沉浸在大师兄离去的自我感伤中,暂放下这点疑虑,等心情好了再琢磨。
步九八朝他招手:“九九!这边!”
这座祠堂荒僻许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下却因最接近秘境,被这些慕名而来的修士们搞得热闹起来。
清都山的人自发围成一团,蒲团有限,其他门派都是让给长辈,其余弟子擦擦灰就可以席地而坐。
讲究点的,就从各自芥指中取出小板凳、小马扎,或者一件不要的衣服铺在地上,可以坐下好几个弟子。
清都山来得晚了些,蒲团早被里面的修士给洗劫一空了。还是玉妙宫的人也在,领头的是她们掌门纳兰泱,见到苌弗君来了,便匀了一个蒲团给他们。
这宝贵的唯一一个蒲团,自然让给二师姐。幸好不知道是步九八他们几个中的谁,出门还带小板凳,刚刚够他们几个人坐。
衣轻飏绕过或坐或站的修士们,来到清都山独占的角落这边,往小板凳上一坐,抱起臂,冷着脸,浑身开始散发低气压。
叶聆风一唱:“大师兄先走了?”
步九八一喝:“废话,看他这张脸就知道了。”
步九八都懒得搭理兀自长蘑菇的衣九九,围着几个师兄师侄在空地上打马吊,喊道:“大师兄肯定不来啦!衣九九的脸——错不了的大师兄行踪表!快快快,走起!该谁坐庄了?”
对打马吊这种事,只要不赌钱,二师姐向来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两眼全闭。
司青岚纵着他们找点乐子,自己则和隔壁门派的领头人就魔尊和不渡界之事聊得不亦乐乎。
据说,这类同于饭桌效应——长辈在饭桌上总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侃天侃地,大谈天下局势。
衣轻飏则独自待在一边长蘑菇,怨气几乎化为实质。
无聊得很了,他就从兜里掏出几枚铜钱,往地上一抛,数着正反开始算卦。
纳兰泱正巧过来,半蹲下身:“嘶……好凶的蹇卦。衣道友,你这算的什么?”
衣轻飏突然抬头一笑:“姻缘。”
纳兰泱被他笑出鸡皮疙瘩:“你还给自己算这种东西?不是,兄弟——凶卦你还笑得出来?”
衣轻飏悠哉哉:“又不是给自己算的,当然笑得出来。”
纳兰泱愈发迷惑:“那你给谁算的?”
衣轻飏笑得愈发惊艳。
纳兰泱:你别笑了兄弟我发慌……
“给一个人——”衣轻飏神叨叨,“算他和除我以外其他人的姻缘。”
这话说得拗口,纳兰泱自己闷了会儿意思,乍然悟道:“你这不是、不盼人好?难不成,你喜欢这个人?”
衣轻飏将铜钱一枚一枚拣起:“对呀。怎么了你有意见?”
纳兰泱佩服:“你好恶毒。”
衣轻飏谢过:“无毒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