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路浪游[重生](98)
“其实我是想去买烟的。”他道,“但是吧,上面印了行吸烟有害健康,以前不太注意,现在一看就抽不进去了。”
陆岁京道:“胆子变小了么?”
“好像这么说不太准确,我是变得心软了。”容念道,“想到你要为我担心,我就觉得很难受,再想到我万一生了病,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多,那……”
陆岁京打断:“容念,不要做这种假设。”
“随便想想而已,那我自己好可怜。”容念道,“不可以,我也要陪你很久,也和呼吸一样。”
圣诞节本该能一起开开心心地度过,然而阴差阳错,闹成了这副情形。
不过他们肩并着肩坐在这里,容念依旧感到满足。
他往外望了眼,见夜幕上有亮色点缀,道:“今天好像有星星。”
陆岁京道:“你再等等,今晚可以有银河。”
“什么?”容念没反应过来。
陆岁京带容念去了与病房相连的露台,这里视线开阔,当“群星”缓缓亮起,一切映入眼帘。
不计其数的白色光点逐渐地汇聚在一起,再如瀑布般流下,好似人世间的银河。
“……无人机?你联系了游乐园吗?”容念猜测。
本来游乐园安排了五百架无人机做演出,不过他碍于意外,没能看到那一幕。
而当下种种,看样子好像不止五百架。
陆岁京摇头,解释:“他们只能调到几百台,但这里有一千多台。”
容念笑道:“干嘛这么浮夸?和他们比?”
“不是,没和别人比。”陆岁京道,“我只是想对你拿出全部。”
这样补过圣诞节未免太铺张了些,容念心里有些诧异。
不过他被远处的璀璨似星河的场面吸引,眼睛亮亮的,几乎移不开视线。
过了一小会,他又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见旁边燃起了白色焰火。
见到陆岁京拆开盒子的时候,容念便一下子知道,自己在陆岁京口袋里摸到的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盒烟花棒。
“容念,许愿吧。”陆岁京道,“虽然现在没有圣诞老人,不过在实现愿望方面,我应该比他更靠谱一点。”
容念道:“你和不存在的童话人物较什么劲?”
陆岁京似是在这场对比中很自信,朝容念笑道:“就算存在也没关系。他要照顾所有幸运儿,可我永远只偏爱你一个。”
·
今天不是逢年过节,就在这么一个平庸无奇的日子,行色匆匆的路人们在夜色中不禁驻足。
隔着很远的距离抬头望去,夜幕里仿佛有银色的纱幔温柔铺下。
寂静的医院顶楼,容念和陆岁京一起倚靠在栏杆前,看烟花棒在璀璨中逐渐走向燃尽。
容念怔愣着,道:“没有别的愿望,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动摇……”
陆岁京侧过脸望向他,而容念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做一个对自己来说很困难、却又不愿意退让半分的决定。
被命运的浪潮推着,他尝试过咬牙抵抗,但淋了雨、吃了疼,结局里失败的还是自己。
忘了如此经历多少次,他早已经学乖,成了趋利避害、悉心布局的行家。
他抵触情绪被别人掌控的感觉,排斥未来不可预估的风险。
可是……
可是。
是陆岁京的话,他的本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喜欢的,是逆着潮汐的涨落也要拥有的。
未来确实模糊没有形状,不过设想那时的自己拥有陆岁京,他心里萌生的不是恐惧,而是奔赴的勇气。
那犹豫什么呢?他自己迫不及待。
“明明还没准备好,却非常想和你谈恋爱。”容念缓缓道。
他好像对这份无法遮掩的心情很无奈,低头腼腆地笑了下,继而再看着对方。
少年的眼底映着烟花的漂亮光芒,其中盛满了陆岁京的影子。
“可能有些地方暂时拿不了满分,做得很糟糕也说不定,不过我会努力的,去做一个称职的男朋友,这样的话……”
容念说到这里不由地顿了顿,好像在难为情。
他没害羞太久,在烟花熄灭前,认真地问:“可以从现在开始当你的初恋吗?”
第62章
天气晴朗无风, 容念看着纸上一长串的体验项目,想要和陆岁京暂时分手半天。
陆岁京此刻正在学校上课,不知道自己的恋情岌岌可危, 课间还询问容念完成了多少。
“拍了CT,做了心电图和血常规,还有内科外科一些乱七八糟的。”容念发语音,“现在准确去检查眼睛。”
眼科检查在门诊大厅的三楼,他为了验血和胃镜,没有吃早饭, 这时候有点饿。
他看了眼时间快要十点, 打算先回病房吃自己的病号餐。
容念晃悠到走廊, 本该清净的顶楼却有些热闹。
走近了他便见到祁封在和护士们说说笑笑, 这群姑娘人手一杯奶茶, 桌上摆了几笼精致可口的港式早点。
她们围着祁封讲述容念的恢复情况,时不时打岔几句, 似是有许多话题想说。
“小容同学来啦。”护士道, “祁先生你们俩慢聊,谢谢你带的早茶。”
祁封转身打量容念,评价:“比昨天有点血色了。”
“你昨天来的时候我正晕着, 浪费你多跑一趟。”容念道。
祁封没有在意这事, 淡淡地说:“难得见你虚弱,总算意识到你还没长大,可以把你当小孩。”
往常的容念总是完美无瑕,机灵得恨不能长满心眼, 教人挑不出任何松懈之处、可乘之机。
昏迷不醒时, 容念就细微地蹙着眉头, 安安静静地躺着, 甚至显得有些脆弱,好像在梦里都是孤零零的。
没有以前那样生动,反而更加真实。
此刻已见不着那个毫无防备的容念,少年虽然还有些病弱气,但能摆出八面玲珑的姿态。
容念道:“这话听着有点怪,以前你把我当什么?”
他们并肩往病房里走,祁封带了饭,没给容念买奶茶,保温壶里的应该是一碗营养汤。
进门后他将饭盒一一打开,摆在桌上,旋开壶的盖子,排骨汤浓郁的香味迎面而来。
祁封道:“你说的是多久以前?”
“唔?看来小叔叔的心路历程还挺曲折,能分几个部分。”容念道。
祁封道:“最开始以为你是金丝雀,后来你被我大嫂收养,就当你可怜虫,窦家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也敢随随便便进来。”
容念盛了一碗汤,浅浅喝一小口,暖意直达胃底。
他道:“然后呢?”
“然后,我一度以为我们很像。”祁封道。
不止是祁封,容念也同样如此认为。
他和祁封算得上是同类,在某些方面格外凉薄,精于算计又乐于试探边界。
彼此行事默契,话语投机,虽然在外人眼里祁封很危险,但容念挺愿意与之打交道。
“但应该不是这样的,我有时候看不懂你。”祁封摇头,“现在感觉你比我可怕多了。”
容念吃着菠萝包:“所以你是来投喂凶兽的呀,下次再喂麻烦多加点培根,我这个种类爱吃肉。”
祁封道:“怎么这么形容自己?救完一个人,应该称为天使。”
容念有些惊讶,自己在祁封面前居然身背翅膀、头顶小光圈?
病房里暖气开得很足,他穿了件纯白的针织毛衣,尺码有点大,松松垮垮披在身上。
面包屑有些掉在衣服上,被他大大咧咧地拂开。
他垂下眼睛,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道:“喔,这样啊。你在怕小天使什么?”
“在培养恶魔的环境里长大,还能跟善良沾边,我觉得是一种很离奇的事情。”
祁封认为自己绝无可能和容念一样,说离奇其实不太恰当,放在一些美好的叙事当中,应该要叫做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