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路浪游[重生](67)
他所假设过的苦头, 确实是有的, 却不挨在自己身上。
被陆岁京询问着,容念勉强将心事抛到脑后,别扭地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慌。
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
“你觉得害怕?”陆岁京问。
男生说完垂下眼睫,瞧着容念不知所措的表情,沮丧地说:“抱歉,我也不想吓到你的。”
容念立即摇头,安慰道:“不是,你别瞎猜,而且要说对不起的话,那也应该是我……”
陆岁京道:“所以你是在愧疚?”
容念认为自己不能否认,所以只是怔怔地望着对方。
陆岁京笑了声,语气却有些给出命令般的强势:“阿念,不要愧疚。”
容念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大概可以追溯到两个人在福利院分开。
其实最早的时候,是疼爱他的老院长会这么叫自己。
他快升上高中那会儿,老院长走了,就换成陆岁京这么喊。
这样一改口,陆岁京就不怎么再喊他哥哥。
那时候容念很失落,认为这人变得没大没小,不再像以前那般依赖自己。
可是如今再听到,容念浑身紧绷,几乎要颤抖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从中感受到一种,年少时没有领悟到的的滋味。
失去遮风挡雨的老院长后,自己承担着兄长的责任,打算照顾其他人,其实与此同时,有人把他当成了要去努力保护的存在。
容念喉结上下滚动,干涩道:“可我……”
“你再这样,我会觉得都是我不好。”陆岁京打断。
他望向容念,轻笑着说:“怎么能让你垂头丧气地笑不出来?”
容念听完便把道歉的话咽了回去,勉强扯了扯嘴角。
少年并肩与陆岁京往宿舍走,绕过波光粼粼的湖畔,枫叶已经全部染上了红色。
等到它们纷纷凋谢,又是一个冬天将要来临。
容念瞧了一会,开口:“小岁,刚才那种感觉,我觉得用愧疚来概括不太准确。”
陆岁京散漫道:“唔?”
“你走了以后,很多人说我对不起你,可我不这么认为。”容念道,“大家都应该很清楚,能做决定的不是我,选择的权利从来不在弱势方手上。”
陆岁京道:“是啊,对不起我的人很多,你不算其中一个。”
容念揉了揉头发,茫然地说:“刚才我有点难过,这是迟到的良心发现么,突然觉得自己欠你一个道歉?”
喃喃般地嘀咕完,他摇了摇头:“不是这样,我应该只是很单纯地……”
像是一时间找不准措辞,容念闷闷地陷入了犹豫。
在无声之中,陆岁京心说,那应该是在惊讶自己的扭曲?
或者说对自己的偏执感到厌恶?
说起来这种反应套在容念身上能说得通,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陆岁京刚想到这里,被容念扯了扯衣摆。
紧接着,陆岁京压抑着情绪,难掩有些阴郁地转过头来看向对方。
而容念一脸不好意思,用澄澈的眼神回望他。
“平时不太会这样,所以我想了想,现在可以确定下来……”容念道。
他难为情地说:“我在心疼你。”
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陆岁京处在发蒙的状态里。
回过神来时,容念低头在玩手指,耳根红红的,貌似对刚才的言语非常害羞。
陆岁京道:“小容哥哥。”
然后容念“嗯”了声,脑袋朝他这边偏了偏,做出倾听的姿势来。
“那你多心疼我一点。”陆岁京顺势力道温柔地捏了下容念的耳朵,“我想得寸进尺,要你的补偿。”
·
“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贺疏星问。
明明自己感冒已经痊愈,寝室里每晚非常安静,也按时熄灯休息,可容念却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容念失魂落魄,和贺疏星并肩坐在篮球场的观赛区。
面前是朝气蓬勃、阳光开朗的男生们,本该值得欣赏一番,可容念此刻毫无心思。
他低头沉默片刻,无奈地嘀咕:“我可真是欠了好大一笔债。”
贺疏星问:“风流债?”
容念蹙着眉头:“想不出别的词来概括,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总之就是招惹了一个人。”
贺疏星看着容念满脸苦恼,决定帮忙出出主意。
他打听:“招惹到了什么程度?”
容念纠结了一番,给出自认贴合的形容:“对方走火入魔。”
说完,少年愈加发愁:“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看到他就想避着走,感觉心脏会跳得不太舒服。”
贺疏星认为这事儿有点超纲了,不过结合自身经历,可以给出一些建议。
“根据你的描述,我觉得是一种青春期悸动的表现。”他接茬。
“贺哥,看来你对那种事很清楚啊。”容念关注点很偏,打岔道,“在谁身上体验过?”
贺疏星顿了顿,强行挪开目光,不再与容念对视,而是直直地盯住不远处的篮球场。
容念顺着他的视线,跟着瞥过去:“那人在场上?”
贺疏星反驳:“不是,看到喜欢的人会心跳加速,不应该属于大众常识?”
“我的情况不太一样。”容念感叹。
他补充:“是我欺负过他,感觉有点过分了,不知道怎么让他欺负回来才能算扯平。”
贺疏星:?
容念尽量描述简洁,然而这样过于抽象,让贺疏星觉得这更像是小情侣之间的某种逗趣。
贺疏星没有专注于出谋划策,思绪发散地问:“那个人是陆岁京?”
容念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唔?!”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能解碼,可真是位研究透彻的岁学家。
看来贺疏星平时对陆岁京百般戒备,实际上倒是很关心对方?
然而脑海里浮出这种温暖猜测不到两秒钟,就被贺疏星亲自打消。
贺疏星没说好话:“他比较像是会走火入魔的人。”
容念:“……”
“虽然不太明显,尤其在你面前,他看起来很正常,和大家相处得都不错,班长都快把他当做我们班上的自己人了。”贺疏星道。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
贺疏星并不害怕陆岁京,也不畏惧陆家,但在别人背后评头论足,于自己从小受到的教养而言,做得不太妥当。
可他默默纠结片刻,还是决定提醒容念。
贺疏星道:“但偶尔几次,我和你走在一起的时候。他望过来的眼神很复杂,我之前从没接触过类似的人。”
容念好奇:“很复杂?”
“对,有种很难讲清楚的情绪,像生气又像难过,其实这些可以理解……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他有很强的攻击性。”
贺疏星一向很敏锐,分析到这里,感觉到有哪里说不通。
他询问:“你来燕大以前,和他有过什么交集么?”
容念巧妙地反问:“你认为我和他能有什么交集?”
贺疏星猜不出来,一个陆家的继承人,一个福利院的孤儿,别说过往纠葛很深了,互相打过照面都很不合常理。
他放弃了这方面的假设,在男生们争抢篮球的呼喊声中,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贺疏星冷淡地说完,提醒道,“但我觉得你别靠近他比较好,他可能会误伤你。”
这句话并不抱任何私心,他纯粹站在朋友的角度,希望容念能够警惕一些。
贺疏星为了容念好,但不够了解对方。
容念并不在意受伤,他酷爱玩火,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吸引人。
在这一点上,祁封倒是能够感同身受。
最近京市频频降温,运动会举办之前,祁封主动给了容念一通电话。